鸾德一个箭步冲上去,鼻尖几乎抵在顾皎脸上,眉头紧紧皱着。顾皎往后挪了一步:“见到我这么激动?”“我三年前参加过你的葬礼。”鸾德咬住下唇,俏脸微冷。顾皎绕过鸾德,将手中的盘子放到桌上,坐下来,敲了敲桌面:“给你带了点心,趁热吃。”“远之哥哥知道你没死吗?”顾皎动作一顿,拢了袖子悠悠道:“瞧你说的,要不是你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我都不知道自己死了。”“若你不是真的死了,为何远之哥哥那般失魂落魄,辞了使君之位,远赴边疆?”鸾德回身,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顾皎无奈地往后一靠,手肘支在软枕上。鸾德一上来就咄咄逼人,三年了,一点成长都无。“我也不知道,要不郡主亲自问问秦伯爷?”顾皎道。鸾德立马垂下脑袋,方才质问的气势一扫全无,只是一瞬,又抬起头来,高高扬起下巴。“不关你的事!”鸾德盛气凌人,“我会问他,你不用解释了!”顾皎扶额,每次对上鸾德郡主,她都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即使她知道鸾德本性不坏,但这趾高气扬嘴硬毒辣的模样,真是恨得人牙痒痒。也不怪鸾德树敌无数,徐贵妃对她下手,除了太子端,竟没有一人向她伸出援手。“好,”顾皎自是不会和小姑娘一般见识,“日后你问问他。”顾皎起身:“晚些时候桃香会带你上马车,我在玉珍宴订了一桌菜,你去用些,随后回宅邸。这些日子你在望潮郡游玩一番,休整心神,五日后我们启程前往云南。”“我们?”“我,和你。”顾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鸾德,“我们。”“你要去云南?你为什么要去云南?我不许你去!”顾皎没理她,吩咐桃香好好服侍鸾德,拉上门走了。门口站了个端着铜盆的娘子,一身月白色褙子,鬓边点缀水晶蔷薇,垂下一缕银丝流苏,清丽的面容上满是冷漠,冰雪雕琢般冷冽。“主子。”照光将搭在盆沿的帕子递给顾皎,“擦擦手吧。”顾皎用湿帕子净手,抬脚往屋外走去,照光碎步跟上。“您不必亲自送进去。”照光压低声音。“总要看看人是否无恙吧?”顾皎走上抄手游廊,“殿下派遣的任务,总是要做好的。”“您说的是。”照光颔首,“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都上了桐油,暗地运送到了船上。随行之人也挑选完毕,还请主子过目,增减人选。”说话间,两人已然到了假山边,湖边孔雀嬉戏。顾皎一抬手,一个婢女不知从哪里冒出,悄无声息地端了个描金小碟过来,恭恭敬敬地送到顾皎手边。顾皎捏了撮食物,撒向孔雀,孔雀啾啾鸣叫,扑朔翅膀,迈着优雅的步子啄食。“嗯,晚膳时我去过目,若是确定,便摆几桌酒席,饭食酒肉有求必应。”顾皎喂了几把,索然无味,挥了挥手,婢女退下。照光递上帕子。“晚些时候,我带人去船上检查一遍。”顾皎低头,手中的帕子缓慢地擦拭,“鸾德郡主那边,多派些婢女侍卫,这些天带她四处游玩,务必服侍妥当。”“是。”“和人家阿爷做生意,怎么也要把人家女儿哄好呀。”顾皎不紧不慢地擦手。宁王府,憩风塘。一列人马飞掠过长廊,漆黑的披风在夜色中飞舞,带起飒飒冷声。他们身姿健硕,若无声的巨人,风刮过他们的衣角,腰间闪现一刹雪光。他们在院子前停下,为首人上前一步,敲了敲门,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传出去很远。门从内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小厮站在门旁。“见过大人,王爷和伯爷等候多时了。”首领快步走进院子,憩风塘是由三个小院子套成,最外面是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中间则为竹林清潭、屋舍俨然,到了最内面的院子,只见潇湘竹中隐约漏出个素雅竹屋,三间房宽,门前一圈矮篱笆墙,门檐下垂挂一枚斑驳铜铃。竹屋里点着烛火,纸糊竹窗上映出两个人影,正执棋对弈。首领在竹窗前单膝跪地:“王爷,伯爷,属下来迟,还请责罚。”“不打紧,不打紧。”和蔼慈祥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一路奔波辛苦了,穆铎,进来喝杯热茶吧。”穆铎没有推辞,起身拐入竹屋。屋内燃起十二连枝青铜灯,火光错落,将罗汉床的一周照得宛如白昼。床上对坐着两道身影,一道紫衣金冠,一道玄袍银簪。早有青衣小仆前来奉茶,穆铎吹了吹,仰脖吞下。紫衣的中年人打趣他:“早春刚送来的雨前龙井,一两百金,就被你囫囵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