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那扇门内空空如也时,他闭上眼睛站在里面,仿佛也能感觉到那个医生存在过的痕迹……谢医生对他说:“总有一天,你要靠着自己走出你内心的阴影。”谢清呈在窗边的写字台前一笔一画地用钢笔写下隽秀的字。他写:“致贺予,谢清呈赠。”后来,谢清呈离开了。而从他离开后,在许多夜晚,很多梦里,他竟都梦过他。贺予的神情慢慢地松弛下来,他躺在冰冷的水面,但他知道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谢清呈就在他的身边,他只要伸出手,就能碰到那一点点属于另一个人的温暖。不会离开的温暖。唯有死亡才能带走的温暖。“onceoreyouopenthedoorandyourehereyheart……”你再次推开那扇门,你就在那里,在我的心里……歌声中,镂刻着无尽夏的门仿佛又一次打开了,里面是夏日的光,冬天的雪,春秋不变的俊美剪影。好像他从来没有从他心中的房间里走开过。贺予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一股情绪涌动,酸涩又复杂,他竟然忽然有些想堕泪,但他知道那并非是因为死亡。他忽然忍不住想说话,他忽然忍不住想把手伸给谢清呈。他忽然忍不住想跟他说:“谢医生,谢清呈,对不起。”明明他刚才还指责过谢清呈死前道歉很无聊又俗套呢。话于是鲠在喉咙口的,不上也不下。手却已伸过去,在水中划出心的涟漪,然后——他握住了谢清呈的指尖。谢清呈的手动了一下。但最后没有挣开。“……谢清呈,你不要怕,死不可怕的。我有好几次濒死经历,你知道吗,那就像睡着一样,比睡着更快,更干脆……”他开了口,却说了别的,更像是个男子汉该说的话。他紧紧攥着谢清呈的手,他感觉他们的手有一些轻微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谢清呈。“我陪着你。”“没事的。”“……我陪着你……”谢清呈沉默着,贺予一直不看他,一直只望着越来越近的天花板,然后低声和他说这些话。但是他侧过脸,看着贺予。他当然知道贺予不害怕死亡,贺予有时甚至渴望死亡。然而这一刻贺予似乎仍有些怅然。释然了却免不了怅然。为什么?谢清呈就这样无声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最终,他想,他或许是知道原因的……在浪漫跨越九十年的泰坦尼克号旋律中,在将要降临的死亡面前,他那颗坚不可摧的,从不溃堤的心,终于松动了——“贺予。”谢清呈忽然开了口。声音里,隐隐有着某种下一定决心后的平静。“嗯?”“五年前我离开沪一医院。离开你。”谢清呈顿了顿,轻声说。“确实是有秘密的。”“……如果这是我最后能还原的真相,如果这个真相能够让你在最后释怀。”周围太寂冷了,天顶唯一的昏暗灯光,都仿佛呈现出一种孤独的幽蓝色,寒霜般凝在谢清呈的眉目之间,反倒衬得谢清呈的眉眼没有平时那么冷了。但他依旧很沉静。在注定很快就要到来的死亡前,他终于松了口。他侧过脸,睫毛微颤,和终于转过头来,同样这样看着他的少年道:“——那我告诉你。”作者有话要说:注一:文中三段英文均为泰坦尼克号台词:“youjup,ijup”你跳我就跳。“you’regogtotoutofhereyou’regogtogoon……”你会离开这里,你会继续走下去。“notherenotthisnightnotlikethis”(你的死亡)不是在这里,不是在今晚,不是以这样的方式。最后两句都是海难发生之后男女主角的对白,jack对rose说的,“不是在这里,不是在今晚,不是以这样的方式”是男主说rose不会这样死去,rose会在他死去之后,继续活下去,活到很老的那一天,死在温暖的床上。而不是在今夜,和他一起死在冰冷的海水里。注2:其余英文均为《yheartwillgoon》的歌词。他的十三岁“……如果这是我最后能还原的真相,如果这个真相能够让你在最后释怀。”“……”“那我告诉你。”——十九年前。燕州。十三岁的谢清呈背着书包,走在严冬的胡同街口。他手里有一部绿屏诺基亚,那是他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他父母已经走了几个月了。这几个月来,谢清呈就像一缕被遗落在尘世的魂魄,连续的打击让他的一颗心都空朽了。他崩溃过,绝望过,和人爆发过无数次激烈的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