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呈站在其中,瞥过那些在墙角矗着的巨大培养罐,好几个罐舱挨在一起,各个都有两三米多高,里面存放着道具做出来的假人,浸泡在化学溶液里,人物做的很真,头发海藻般飘浮着。这些就是那天在宾馆走道上被误会成装了死人玻璃柜的道具。现在装了水,看上去就更诡异了。他的目光有一瞬恍惚,但很快又把思绪拉扯回来。“你搬去哪儿了?”贺予靠在他旁边,忽然这样轻声问他。谢清呈知道贺予这种人,你要真不告诉他,他自己也能查出来,隐瞒也毫无必要。于是冷淡地说了个酒店的名字。“为什么搬去那里。”“因为在其他酒店,你没有随便拿别人房间房卡的权限。”“……”真是一针见血。“住外面多贵啊。你那么节省……”贺予也戳谢清呈软肋。谢清呈点了支烟:“我退了房,剧组给了我房补。”“………”傻逼剧组真傻逼,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资本家贺少要睡的人,他们居然给房补让人住外头去了!“咳咳咳咳!”这个棚子的走道太窄,在里面抽烟会影响到其他人,果然执行小姑娘有些受不了地咳嗽起来。谢清呈立刻把烟掐了。贺予看了他瘾头发作的样子,靠着墙站了一会儿问:“咱们出去走走吧。”见谢清呈眼神,他又补了句:“就门口,外面都有人。你也不必这么怕我。”“我什么时候怕过你,真给你自己长脸。”谢清呈说着就往外走。贺予追上去:“那你不怕我为什么换宾馆——”“我嫌你烦。”“……”外头天寒飘雪,原野皭然。谢清呈靠在棚外默默地抽一根烟,贺予就一直在他旁边站着——他有很多话想问谢清呈,但他知道不会有一个答案。他也有很多事想和谢清呈做,但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渴望。雪越下越大了,夜也更深,工作人员完成了手头上的事,陆续离开现场。谢清呈烟没抽够,懒得回去,拿出手机想给执行发消息,问她们什么时候好,结果一看信号——零格。“这里就是这样的。”他问了旁边一个正在装箱上车的工作人员。那工作人员披着雨衣,脸瞧上去眼生。他把一堆看不出用场的道具往车后备箱一放,其中一个道具箱沉重硕大,他搭了个上货梯台还有些费劲。谢清呈给他搭了把手。工作人员:“谢谢。”谢清呈:“没事。”“要信号是吧?”那人拍了拍手上的灰,又和他解释,“这里信号覆盖特别差,时有时无。你得开出去五百米的样子,信号才稳定。走吗?要不我开车载你们一程?”“不用,谢谢。我们有车。”“……”工作人员又盯着谢清呈看了看,拉下雨衣帽檐,笑笑,也没再说什么,收拾完东西就走了。这是最后一辆大车,意味着里面留下的人已经很少。谢清呈就在外面等着执行和副编出来,然而等到第三支烟也结束,俩小姑娘还在里面,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问题,竟然沟通了这么久。谢清呈原本想进去,但一看烟盒里还剩最后一根烟,又有些忍不住,干脆把剩下一支也一起抽了。他轻轻咳嗽着,还是把zippo打亮,正要凑过去点烟,贺予说:“别抽了,这支给我吧。”“……”他用的是商量的口吻,却没有商量的意思,直接将烟从谢清呈柔软的嘴唇间夺走了,又顺了谢清呈手里的火机,然后走到远一些,二手烟飘不过来的地方,擦地一声点亮。那一点橘黄色的星火,就在贺予的指间一明一暗地闪烁着。谢清呈皱着漆黑的眉,望着他。贺予这个人的脾性其实非常的让人捉摸不透,他可以一会儿笑着很温柔地和你说话,一会儿又露出张豺狼虎豹的脸,他笑的时候未必是好事,发火的时候也未必就是真的不能收拾。总之他是个很难被窥心的人。就像现在,谢清呈也不知道他抽的是哪门子疯,为什么忽然就抽起了烟。而且还是他的最后一支烟。贺予仰头呼出一口青霭,望着茫茫的风雪。他抽烟的样子很漂亮,优雅且性感,丝毫没有那些名利场上的男人油腻腻的腥味,但也和谢清呈不一样,谢清呈抽烟显得男性气质很重,非常帅,醇酒似的。贺予更像是王家卫电影里色泽温柔的一个剪影。最后一根烟尽。贺予踏着薄薄的积雪回来,走到谢清呈面前时,睫毛上还沾着雪籽:“她们还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