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剧本却终究没有讲到,甚而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关山都没能再给夏至讲剧本分析人物。就在关山和夏至到家后没多久,曾一敬的助理芸芸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关山的手机上。
电话那头,芸芸惊慌失措泣不成声:“关先生,一敬撞车送医院了!医生说情况不妙,你快来啊!”
关山领着白着脸的夏至赶到医院时,医院外也已围满了众多狗仔。他们一见关山和夏至,即刻“轰”地一声如大群乌头苍蝇般围了上来,口中不住地嗡嗡嗡。
“关先生,请问曾一敬目前情况如何?”
“他是不是酒驾?有没有生命危险?”
“夏至,你目前心情的能说一下么?”
“曾一敬是不是跟你吵架了,所以才酒驾?”
关山沉着脸不愿搭话,只在保镖的簇拥下加快脚步。夏至却早听了芸芸在电话里的解释,正是一肚子气的时候。原来芸芸开车送曾一敬回去的时候,正巧被狗仔们认出了车,居然不管不顾地围了上来。芸芸车技普通,很快就被狗仔的车给堵死了去路。无奈之下,芸芸只得下车与狗仔们协商,另约时间安排专访。可能是芸芸与狗仔们交涉的时间长了点,曾一敬酒劲上头,竟自行爬进了驾驶位,撞开狗仔的面包车跑了。那群狗仔见状,又大呼小叫地驱车追了上去。一路追上高架,迎面正巧有一辆大型集装箱卡车打着大灯反向过来,曾一敬下意识地一打方向,就因车速过快冲下了高架。眼下再听那狗仔张嘴就给他按绯闻,夏至登即怒发冲冠,也不管眼前这狗仔有没有份追车导致曾一敬出车祸,抡圆了胳膊就将他指来的话筒拍飞了出去。“滚!”他犹如一头狂狮般厉声怒喝,心底的担忧和愤怒令他的双目都染成了腥红的血色。“一敬要是有什么意外,我绝饶不了你们!”
自打进娱乐圈以来就一直是温文有礼人设的夏至首次发狠,果然镇住了一众狗仔,全场立时一静。待狗仔们再度反应过来,关山和夏至已然冲进了医院,再不见人影。
关山和夏至赶到手术室外的时候,急救刚巧结束,曾一敬按主治医生的吩咐被推进了icu。主治医生本人则面色沉凝,他向着众人摇了摇头,低声道:“尽快通知家属吧。”连人带车从十几米高的高架上摔下来,人,其实送进医院没多久就已经不行了,如今不过是靠着仪器维持呼吸和心跳,给家属接受的时间罢了。
芸芸听懂了,当场嚎啕大哭。
夏至没听懂,或者说,潜意识地拒绝听懂,他只急切道:“是动手术要家属签字?我来签!我负责!只要人没事,怎么都行!”
“夏至……”关山伸手抱住浑身发颤的夏至,想安慰他,却发觉语言是这样的徒劳无力。
主治医生当然也识得夏至,他怜悯地望着眼前这个面色惨白精神近乎崩溃的年轻影帝,久久才道:“夏先生,节哀。”
“节什么哀?节什么哀?”夏至脑中一片空白,他干巴巴地重复了两声,瞬间挣开关山扑向了对面的医生。“节你妹啊!我要你救他!我要一敬好好地站我面前!”
“夏至!”没等夏至把拳头轰上医生的面颊,关山和他带来的保镖们已一拥而上强行将两人分开。
只这一瞬间,夏至就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生活中,天真、单纯、开朗的夏至,电影里,斯文、优雅、睿智的夏至,瞬间烟消云散。徒留下一个疯子也似的夏至,一面挣扎着试图挣脱几个保镖的钳制,一面对着无辜的主治医生怒吼:“你这个庸医!我不要你救他!马上叫车!把一敬送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
被扑倒在地的主治医生在保镖们的帮助下一脸惊悚地爬起身,望着状若疯狂的夏至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作为一名常驻急症室看惯生死的医生,说实话,比夏至更过分的医闹都不知见识了多少回。可唯有这一回,主治医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浓烈地即将成型的杀意,只针对他而来的杀意。令他毫不怀疑,若非有保镖在,他应该已经横尸当场给曾一敬陪葬了。
“夏至!夏至,你冷静点!”关山捧着夏至的脸试图安抚他。
夏至却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直着脖子奋力嘶吼:“我不信!我不信!一敬不会有事……”似乎是在吼关山,又仿佛是在吼那无常的命运、冷酷的老天。
夏至还没有哭,关山却已忍不住落下泪来。关山能感受夏至的心痛,曾经关山将夏至这个弟弟看得有多重,夏至就一直将一敬这个弟弟看得有多重。夏至哪里是失去了一个朋友、一个同事那么简单,他是又一次失去了一个至亲的亲人。
反而是主治医生终是缓过神来,对着匆忙跑来帮忙的护士低声吩咐:“他需要镇定剂。”
凌晨的时候,远在江海的寇钧跟着曾一诚的包机一块赶来了。许是久经商海沉浮风浪,曾一诚并不如夏至那般沉不住气。竭力平静地听过了主治医生的解释后,曾一诚强忍悲痛问道:“我能不能进去看看我弟弟?”
曾一敬身上的各种仪器还没撤,院方之所以要用仪器维持住伤者最基本的生命体征,无非也是出于人性化的考虑,给伤者家属与伤者告别的时间。主治医生即刻点头道:“随时可以。”顿了顿,他又低声补上一句。“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曾一诚急冲冲地进去了,刚摆脱镇定剂干扰的夏至也跟着进去了。唯有寇钧走到icu的门口,忽然止住了脚步,扭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