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灶外的世界杂乱不堪,那些粗鲁的贼匪似乎在将所有的物事都砸碎,还有人骂骂咧咧地,喊着奇了怪了,人呢!头顶上的大锅忽的被晃动,接着被一下子移开,外头的浓烟涌进来,星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双猥琐而脏污的三角眼盯住了星落,四目相对,那贼匪笑的邪淫,正要上手拉拽,忽的双目向上一翻,唇角缓缓流下了血,悄无声息地委顿下去了。这一刻星落的心由天坠到地,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这贼匪倒下了,下一刻,洞口又显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艳丽脸庞来。她微眯着眼睛,长眉扬进了鬓发里,眼神略有几分慌乱,其后深深地看了星落一眼,即刻便将那口大锅盖了上去。星落重回黑暗,惊魂未定下听得外头厉翠微的声音尖利地响起来,“他爹的!这还有个门!给老娘追!”大约是浓烟笼罩的缘故,想必外头的匪徒都没有瞧见厉翠微的动作,随着她的一声令下,脚步声又杂乱起来,应当是悉数涌出了门。星落领着孩子们静静地等待着,听得外面毫无声音了,才将头顶的大锅顶开,只见灶房已然被破坏殆尽,残破不堪。星落跳出了土灶,环顾四周,没有什么危险之后,这便命孩子们先安静一时,再将大锅坐上,跑出了灶房。一出门,便见刑铨浑身是血,昏迷在地,身旁几个国公府的护卫同样血染衣衫,躺在地上。这些天杀的匪徒!刑铨是青团儿的同胞哥哥,打从星落小时就护卫着她,跟着从帝京到仙山,辗转无数,星落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担心,疾步夺在刑铨的身边,唤了他好几声。好在被唤了几声之后,刑铨便醒了过来,只颤着声儿说了一句姑娘对不住,星落忙叫他不要说话,从土灶洞里喊来了青团和几位婶娘,一道儿将刑铨并受伤的护卫送进了左近的屋子里。青团儿抹着泪看顾着哥哥,星落瞧着这些稚弱的孩子,再听着前院喊打喊杀,只觉得冷汗直冒。眼下情势危急,静真同太初师兄、还有民夫们在前方迎敌,后山的数百匪徒又往前院儿去了,这下静真他们岂非前后被夹击?她当机立断,先冲出房门,向山下环视了一圈,确认了境况之后,旋即回山上,命青团儿领着刑铨和几位伤势重的护卫下灶底,其余能走的,由婶娘、还有伤势不重的护卫们领着,从侧方山路悄悄下山。这么多孩子,这么贸然下山去,一定会有危险,更何况深山老林里,山势陡峭,万一再下起暴雨来,怕是有危险。星落左思右想,只觉得哪个方式都不妥,正踟蹰,忽听得后山又是一片脚步声,星落抢出门去,只见火光冲天,有许多人影奔上来山来。星落闪在断墙处仔细分辨,却是一群身着皂色禅衣的比丘尼,为首的那一位慈眉善目的老禅师,是星落从前见过的,正是静真的师父,白雀庵的庵主慧音师太。她们这一行大约有三十多人,星落忙迎接出来,看那队伍里连饭堂的大婶都带着棍子赶过来了。她心中感念,向着慧音师太行了道礼,慧音师太并不多言,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问起了静真。“贫尼那小徒弟何在?”星落忙将情势说与她听,慧音师太听罢也不多言,吩咐二十多人护着孩子们下山,先去白雀庵躲避一时,又领着剩下数十人随着星落。“女冠莫慌,贫尼来时瞧见了金阙宫的人马,他们自前山上来,这会儿应是快到了,贫尼同你从后面包抄她们!”星落见慧音师太面色坚毅,心中也燃起了斗志,她着慧音师太身后的五位尼师,挠了挠头,“慧音师太,咱们七个人包抄他们吗?”慧音师太认真地点了点头,“达摩一苇能渡江,今有七尼包抄!”星落又挠了挠脑袋,“可小道不是尼师呀……”她一指前院儿,“前山粗略估计大约有三千余人——”慧音师太改口改的很快,“偷偷溜过去,伺机行事。”说罢,一扬手,领着五位尼师向前院进发。星落回身望去,见二十多位尼师已然护着孩子们慢慢往山下去,她们个个手中持了兵器,又都是心细如发、善良慈悲的佛教子弟,定会护孩子们无恙,这便放下心来,随着慧音师太溜着边儿,冒着烟往前院去。还未及到前院,便见有大批匪徒往回跑,显是丢盔弃甲的样子,星落同尼师们闪在一边,再往前看去,那山势略高处,着青衣素衫子的道家子弟有数百人,正同匪徒们围斗着。与那些乌合之众相比,金阙宫的弟子们,无论乾坤,个个身形俊逸、姿态如流云般舒展,或执长剑,或持软鞭,将匪徒们打的抱头鼠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