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公一吹胡子,瞪起了眼睛,不服气:“说什么都要说到我头上去!当年我不过是在玄帝庙吃了碗小馄饨,就被你瞧上了,这会儿打量着我胖了老了,就开始瞧不上了,早干嘛去了?太伤人心了。”老俩口吵闹了一辈子,儿女们都习惯了,黎家老二黎吉亨等爹娘吵完,这才理了理思绪,整理了一下晚间他派人去打听来的讯息。“世家小姐、御封国师、这样的身份的确不该管,也管不得天下闲事,唯有一个身份当管。”见爹娘和哥哥的眼神聚集在自己身上,一向被忽视的黎吉亨登时认真起来,郑重其事道,“皇后。”“皇后乃是天下女子之表率,应以爱护子民为己任,糖墩儿从老君山回来,先是东岳观诵经,今夜又救助数名被略卖的女童,这两桩,足以将她推向凤座。”“且看明日宫中会否有表彰出来,若是有,那陛下之意便明了了。”这一番分析将众人都分沉默了,良久二夫人才揣度了一下,笑着说,“陛下年轻,后宫也未曾有人,未尝不是良配。”黎吉贞的心更痛了,薛老夫人却还要再扎一刀,“再是良配,也要糖墩儿喜欢才行——我瞧着那辜家小儿成日价的来,糖墩儿待他更热切些。”众人正说着,容夫人默默地走了进来,坐在自家相公的侧旁,幽幽地说:“我倒宁愿她不出阁,爱上山上山,爱呆家呆家。”黎吉贞默默地握住了妻子的手,神情木然,这一刻夫妻两个像极了一对被偷走了蛋的苦命鸳鸯。薛老夫人就问容夫人,“糖墩儿自己个儿可有说法?可有中意的?”容夫人木木地回话:“她成日价就是吃睡玩,醒了就跟我要钱花,问她辜连星和陛下谁好,她能给我扯到天上去,来一句老君山的太初师兄最好。”老国公哦了一声,“她那太初师兄可曾定亲了?”薛老夫人一巴掌拍开他,数落起来,“你要没事干就一边儿练石锁去——看你胖的。”她见老国公委屈了,别过脸不看他,这便又同儿子媳妇道,“赶明儿我往宫里递个牌子,问问我那老姐姐去。”二夫人也宽慰大哥大嫂,“……母亲不是还托了御史中丞谢夫人做媒的么?且等着她的信儿,若是不成就看看文安侯府同宫里头谁先来提亲,横竖两人都是好的……”容夫人捂着一边脸发愁,“好什么好,俩人年纪都太大——我闺女还不到十六!”安国公府里一片忧心,到了第二日,便有宫里的旨意,入了昨晚前去不老屯儿的贵女家里。圣旨先是夸赞了众贵女的义举,接着便是把星落拎出来大赞特赞,最后封了以辜沅月为首的五位贵女为五品宜人,各赏银五百两。只是星落没什么名头上的敕封,倒是赏赐的金银令人咋舌——圣旨上写了一千两纹银,可实际上运到安国公府的银钱却有一小车。阮英亲自随着车来,在车下恭恭敬敬地向着星落说道:“这是陛下特意开了他的私库,赏您的现银。陛下说他是您的师尊,您没钱了直接去他的私库去取。”阮英挂着笑,这句话还是他为陛下润色过的,陛下的原话就不太中听了:扣扣搜搜地像个小叫花子,没得丢朕的脸,把私库钥匙给她,叫她没钱了自己取去。星落看到了这些银子,只觉得天都亮了,心都开花了,从阮英的手里接过了钥匙,矜持地说了句:“呆子求财越多越好,陛下真的很了解我啊。”这会儿家门前儿听圣旨的亲长们都回了府,阮英将这一卷圣旨拿给星落看,指着上头几个字,认认真真地说给她听。“女冠,您看这几个词,是不是特衬您?”他念出声来,“皇天后土、景星凤凰、恩慈幼弱……”星落方才听的时候就觉得很不搭,这会儿阮英特特指出来,她更加觉得奇怪。“这圣旨拟制的奇奇怪怪,我是挺好的,但也没那么好……”她把圣旨上的词语又看了几遍,卷了起来,“又是皇天后土的,又是凤凰,又是恩慈,说的我跟个菩萨似的——我可是老君山上的女冠啊,我信老君,不能改信菩萨。”……阮英心下暗忖,这圣旨乃是陛下亲笔,这几个词儿也都是陛下特特念给他听的,本来写的恩慈黎民,后来觉得太过直白,陛下有些不好意思了,才改成了恩慈幼弱。陛下想暗戳戳地等女冠自己个儿想明白,可他阮英看着实在着急,这便一见星落的面,就擅作主张地点一点她。“苏仙曾说过,景星凤凰,以见为宠。”他微笑着展示着自己的才华,替陛下表白了一句,“女冠可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