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着仙家的规范,着了一件月白色道袍,并未像俗世女儿一般梳发髻,而是照旧束发,戴了一顶小小的冠。金手镯固然好看,可是同她的穿着不合衬,星落遗憾地摘了下来,递还给娘亲,由着青团儿为她戴耳铛。“修道之人不可太过奢侈,还您了。”她盯着那金镯,满眼都是金子,“您可以送给女儿当嫁妆。”容夫人笑,“这有什么,娘亲为你存了一库房的好东西,全是你的。”她说罢又忧虑,“你总做女冠的打扮,总令娘亲疑心不好嫁人——道家可以成亲的吧。”星落同自家娘亲无话不谈,闻言促狭一笑。“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一阴一阳谓之道。”她晃一晃耳朵上的玉耳铛,“道法自然,一切由心,月老成日价牵线,太阴星君专撮合良缘,吕祖三戏白牡丹……这些可全是是女儿的祖师爷。嗐,修道嘛,爱修仙修仙,爱炼丹炼丹,爱吃甜就吃甜——别想那么多。”一席话说的容夫人跌破眼睛,星落却又想了想,叹了一气,“女儿从前想成亲,这些时日却不想了——要忙的事儿太多,哪有闲暇呢?”容夫人对女儿爱甚,无有不应,她见女儿眉间因上火而生的一颗痘,也有些心疼。“咱家姑奶奶从前闹和离,还不是你爹爹和二叔领人把她接了回来,大归在家,人人爱她。娘亲虽未修道,却极其赞同道法自然,爱成亲成亲,不爱成亲就不成,女儿家也不是只有一条嫁人的道可以走。”星落听得高兴,抱住娘亲的头,照着娘亲的脑门就是啪叽一口亲上去,直将娘亲亲的喜笑颜开。一切收拾妥当,容夫人将女儿送上了车轿,车轿行了一里路,却拐了方向,往芙蕖街去了。星落那一日在城隍庙大街没换成金子,便托刑铨问了日晟昌票号,只说金饰皆可兑换等值银票,故而星落先往这里来了。那日晟昌的掌柜虽同安国公府做着大额的生意,可从未见过安国公府的小女儿,按着惯例收了刑铨一包袱的金饰、元宝,只是在见到那一枚小金牌时略有迟疑,不过那疑心却是稍纵即逝,他便收下所有,为刑铨称重兑了银票,足足对了整六千两的银钱。星落登时一颗心落定,也不经手他人,只将银票放在刑铨身上,即刻令他赶往老君山千丈崖,亲手送到静真尼师的手上,她又郑重交待刑铨:“静真尼师一人看顾不了百十口子,你随着她张罗,为她帮衬着,再同她说,我一月后定会回去,让她安心。”刑铨原是津门府衙门的一名捕头,又是青团儿的同胞哥哥,办事利落干练,他接了姑娘的差事一路快马,自去老君山办事不提。这一厢星落打马乘车往错金楼去,那一处日晟昌的掌柜马不停蹄地将那小金牌往自家楼下的金店里收了,他自有计较:这小金牌前后各写了良佐嘉偶,又瞧那磨损的程度和颜色,推断是前朝某一任皇后的金令牌——前朝开国皇帝爱甚了皇后,曾赞她乃是自己的良佐嘉偶,这无疑让他淘到了宝。只是掌柜的在店里正在把玩,便见店中来了婀娜一人,明眸善睐的,容貌实在美丽,在店中静静选看。掌柜的认出她来,正是济州侯府家里的千金小姐梅逊雪,自家金店货真价实,又常有稀罕之物,故而京中贵女都爱来此地,梅逊雪也不例外。掌柜忙上前迎接,恭谨道:“姑娘且随小人往二楼小坐,小人命人奉上金饰任您选购。”错金楼的端阳宴在午间,梅逊雪在家中,总觉得不能艳压群芳,这便想来金店寻些稀罕物,听见掌柜的这般说,有些意兴阑珊。“横竖都是这些,没点个新意,我还不如到城逛大街去选看。”掌柜的登时就有些不服气了,他思量来去,神神秘秘地引了梅逊雪上了小二楼,为她展示了这枚小金令。同在帝京,掌柜的消息实在灵通,这位梅逊雪梅姑娘出身好,生的美,又有贤名,近来有传说陛下有意迎娶她为中宫,这一枚小金令怕是合她心意。梅逊雪望着手心这枚小金令,心都颤动起来了。这是上天的预示么,竟使她能得到这一枚金令?想起这几日父亲在家中同母亲的一些猜测,梅逊雪的心愈发地狂跳。更何况太后宴请那一晚,她得见天颜,那英俊不似凡人的相貌令她夜不能寐,思之若狂,若非安国公府的小道姑搅合,怕是能同陛下交谈几句。思绪回还,梅逊雪觉得这枚小金令乃是预示她将入主中宫的吉祥物,立时便同掌柜开了价。她家资颇丰,开了一千两的价钱,却叫掌柜一口拒绝:“这可是文物,前朝皇后的金令牌,一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