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唤老五的梗着脖子愤然地喊:“主子若能把这些话听进去了才好,他本来就是个外人。一国之君成了个阶下囚,他心里能不恨咱们?能不恨主子?我都怀疑他是故意为之。”
远近的树木被风吹得来回摇晃,霍究沉默了一会儿。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他也明白,只是此人是主子跟前的红人,大大小小的战役也赢了数十场,总不能因为这一次的失利,就断定他是故意为之吧?
“别说了。”霍究眉头皱起又展开道:“起风了,先回鹿京复命。”
老五跟在他身后出了林子,随即又想金照城的事,心里有些忐忑。
他们在萧荧马上动了手脚,想让他吃些苦头,结果下手重了些。
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老五不是担心他,而是担心事情被发现,萧荧会告诉南宫厌。
梁昭睁了半宿夜晚的眼睛干涩疼痛,瞳孔映着漫天的晨光。
萧荧侧颜沉静,不多时便起了身,摸索着来到屏风处拿了衣裳穿好。
梁昭转动着眼珠,张开嘴想说话,却还如昨天夜里那般,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一直看着萧荧,那木门开了又合上,衣袂拂过门槛,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
外面风雨晦瞑,雨珠成幕。寒凉之气顿时袭来。
马车早已备好,士兵撑伞站在院中。有人拿了件披风替萧荧披上。
萧荧将手搭在左侧之人的小臂上,刚迈步,便听见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小柳自是也听见了,轻薄的裙摆微扬,人已经推门进了屋。
“你醒了?!”
又惊又喜的声音响起,萧荧只稍作停留便撑伞步入庭中,由人搀扶踩着马车木阶进了车厢。
“走吧。”
纱帘放下,车夫扬鞭,驱车走了。
梁昭推开想将他扶起的小柳,撑起身子踉跄着往外面走,然而还没走出两步就又跌倒。
膝盖重重的撞到地板,小柳都替他疼的慌。
梁昭乱发下的一双眼睛瞪着那远去的马车,两只手死死地抓住门框,青筋一根根暴突出来。
“别、别让……”他费力的张口,那声声音沙哑的仿佛用尽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
“你说什么?”小柳站在他身边,看着身上又有血迹,连忙道:“快回榻上躺着,你伤口又裂开了。”
梁昭根本没听小柳说什么,一心想站起来。
尹伯青年轻的时候是给人养马的,在军营中干得都是捞不着油水还挨骂的苦差。罪遭得多了,也就不把命当回事了。
打仗的时候人人都怕死,都恨不得跑到最后,只有他死命的往前冲。
尹伯青这么一来倒给自己冲了个好前程。来军营的第三年就娶了当时都尉的女儿,后又在落晋战役中带着手底下的那几千人一战成名,从此平步青云。到了如今,他能调动东尧一大半的兵马。
铜盏烛灯幻幻灭灭,周围的人被震慑得说不出话。
萧荧凝视着那自桌面流落到地面的血和那柄插在一只手掌上的匕首。
尹伯青趴在桌上,疼的冷汗直冒,他仰头看着萧荧,恨得咬牙切齿。
方才尹伯青说话难听,被萧荧呛了几句,恼羞成怒拔了侍卫的刀就要往人脖子上砍,结果被萧荧用匕首刺穿了手掌。
有人站起来,急得满头大汗却只敢在旁边劝和“说话说的好好的,何至于对人动起刀来了……”
萧荧脸色苍白摇摇欲坠,那人被他眼眸隔着烛火看了一眼,嘴边的所有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空气仿佛凝固,连时间都变得格外漫长。
良久之后,萧荧慢吞吞的收回了匕首,用尹伯青的衣袖擦拭干净。没有继续说什么,带着人走了。
帐外稀稀拉拉地又下起了雨,连灯光都变得朦胧起来。萧荧停下脚步,一双眼望向墨色上空,脸上都是波澜不兴的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