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去,一个瘦削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外,魏淑玉头发湿漉漉的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侧。
她的衣摆沾满了污泥和鲜血,手上也是,她面无表情地一步步朝他走来。
赵嫣添水的手僵住了,紧接着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魏淑玉抱着魏宗的首级,停在萧澈前方几步的距离,地板上不一会儿便滴了一小摊的暗红的血水。
萧澈端着茶杯的手暗自收紧,面无表情道:“回来了。”
“宫妃擅自出宫不和规矩,平时朕惯着你也就算了,但你这次不该去风江渡。”
他本想惩戒一下她,但话到了嘴边又换了一句,最终道:“回你自己的宫里好好反省。”
魏淑玉目光呆滞,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我父亲常跟我说……”
“够了。”萧澈重重放下茶盏,打断她,“别再说了。回宫去吧。”
魏淑玉胸口剧烈起伏两下,眼眶变得红了起来。
她听到了一些话,又想起了萧澈最近两年越来越疏远她。
她不想去怀疑他,但现在看萧澈的反应,她便知道,这一切真的是他做的。
魏淑玉眼角有微光在闪烁,哽咽道:“为什么?”
萧澈突然拂袖将手边茶盏打翻,瓷片碎了一地,吓得皇后赵嫣和一众宫人大气不敢出一下。哪怕平时的萧澈再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主,那他也是个皇帝,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贵妃送回宫?”
宫人回过了神,连忙上前去请魏淑玉回宫,但看着她还抱着魏宗的首级,一个个都不敢上前,只能在一旁弯腰劝着。
魏淑玉看着萧澈,忽然觉得他有些陌生,也有可能是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萧澈。”她轻声道:“我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现在我发现、是我错了。”
她没等萧澈说话,推开了想扶她宫女的手,转身出了皇后的宫殿。
没有乘坐暖轿,她将扯掉满腰间早就断掉的珠链,除去华贵的贵妃宫装,只着单薄的素色衣衫。白色衣裙在地上拖了半截,她黑发如瀑,抱着自己父亲的头颅,在满天纷飞的大雪中离去。
萧澈注视着她的背影,和地上那又被新雪盖上的凌乱脚印,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被冻结。
他病了许多年,最后开始交代起了自己的身后事。
当钱公公问他,是否要与娘娘同葬?
萧澈摇摇头。
一道圣旨将人囚在深宫庭院,他觉得只要能将人放在自己视线所及的地方就好。
可人总是想将那些短暂的快乐永久的留着,以至于用错了方式,一步错步步错。
魏绍抬了抬头,不冷不说:“外人都在说萧澈是因为听了小人谗言,对魏宗生疑,让他临时退兵,然后又因为我心生不满而将行军情报透露了出去。”
“然而真相却是萧澈一早找到我,他让我带你母亲离开上京。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忌惮魏家,要借此机会让他们都死。”
魏绍笑了笑,看着萧荧,他的脸和他母亲有七分相像,但身上的那股气质像及了萧澈,如同初晨落在枯枝的白霜,偏那一双眼,抬眼就引得人要溺死在里面。
“战死沙场总比全家下狱,背上莫须有的罪名,含冤而死的好。”
“我只是帮凶,而他萧澈才是主谋。所以,你娘是被你爹给害死的。”
梁昭迷迷糊糊间,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却怎么都无法清醒过来,他想说话,然而一张嘴便大口大口地呕着鲜血。
桑锦急道:“他中了蛇毒!”
萧荧回头看向昏迷不醒的梁昭,立马来到了魏绍面前,用剑抵着他的喉咙,“怎么解?”
魏绍缓缓道:“我怎么知道?”
萧荧语气平淡:“再不说实话,我就杀了你。”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如今这副模样,要杀要剐随你。”魏绍满不在乎的两手一摊。
萧荧握紧了剑柄,脸色沉的吓人,却没再动一下。
“去拿蛇王胆,赤色的!”桑锦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