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
漫山松林如荡,看清亭外那道迎风而立的身影,周王的瞳仁倏地一颤,脸上血色顿失。
他下意识开口,却没能发出声音,又想站起身,离席的刹那又颓然坐回到原地,侧过身,遮掩什么般掩下血迹斑驳的袖袍,抬手擦拭起颊边血迹。
四下唯有风声簌簌,孤雁横空。
苍白如纸的两靥很快被擦出绯红,他似浑然不觉,依旧不停重复擦拭的动作。
“大……”
借余晖一缕,姒云看清今时今日周王的模样。
形容枯槁,颜色憔悴,从来凤眸动人心,今时却只剩无措与茫然。
残阳总惜惜,看着暮光下的人,姒云心里倏忽生出不由自主的、密密匝匝的酸疼,垂着身侧的手不自禁曲握,呼吸微微发颤,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也不知如何开口。
谁道时光太匆匆,沧海转眼成桑田。
一别只数月,而今再逢,却让她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若非她执意要替公子风讨回公道,若她不曾开罪申后与晋侯,若她不曾遇见阿努萨斯……重逢之景,会否不同于今日?
亭下许久出声,周王的动作倏地一顿,不放心似地抬眸望来。
目光交汇,周王的眸光又是一颤,仿似终于确信亭外之人并非幻觉,他的眼里浮出狂喜,很快又泛出从未有过的惶恐。
惶恐什么?
姒云顺着他的视线游走过他血痕遍布的玄衣金甲。
担心她会害怕?还是担心她把他当作杀人狂魔?
明知不合时宜,姒云脑中倏地浮出潼水畔的场景。
两拨刺客包抄而来,漫天血色绯绯,在她濒临崩溃之际,曾有只干燥而温润的手,替她遮住满目狼狈与疮痍……
此后种种不容回溯,人生若只如初见。
她曲握成拳的双手微微一颤,强迫自己移开目光,重又转向石案另侧,一喜一忧的兄弟两人。
夕照拂过晚照亭,抬眸的刹那,一抹浅碧色冷光倏忽掠过眼帘,姒云的目光倏是一颤,脱口而出:“是你?!”
嬴子叔眨眨眼,似不明所以她何以重复此二字:“夫人何意?”
姒云盯着他胸前的碧色琉璃珠,脑中已然风起云涌。
她如何能忽略?分明自相识的第一日起,嬴子叔已然露出过马脚。
宫中人人皆知后园的莲花池有异,可只一人明确告知过她出宫的洞口在何处,池里的冤魂有哪些。
若他不曾下过水,何以知晓连月干旱后,莲池的水位离洞口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