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越听越茫然了。
嵇恒的想法属实太过惊人了,完全超乎了他的认知,也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现在的他脑海一片茫然,根本就理解不了分毫。
嵇恒收回目光,反问道:“商鞅制度下,军功爵是何等模样?”
扶苏没有思索,直接脱口而出:“明尊卑、爵秩、等级,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以家次。有功者荣显,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
大秦军功爵的具体,他实在太过了解了。
嵇恒点点头,道:“前面的尊卑、爵秩、等级,通过爵位就已彰显,但后面的有功者荣显,却是表现的太过平庸,甚至可谓是毫无表现。”
“天下一统,此等功绩,足以名垂千古。”
“这除了是君臣同心,同样是万千将士的戮力同心,眼下大部分的功名都落在了将领头上,将士却鲜少有得,这岂能算得上有功者荣显?”
“大秦当对天下士卒进行重赏!”
扶苏面色肃然,蹙眉道:“这恐非是朝廷不愿,而是实在做不到,先生前面也说了,大秦这二十年来,动用的士卒岂止百万?这么多将士,朝廷哪里赏赐的过来?也实在没办法为将士显名。”
“非是不愿。”
“而是实在做不到。”
过去就算在军中,对将士的赏赐,也仅仅局限于‘先登’‘夺旗’这几个特殊的士卒,至于大多数将士,都不会彰其名讳,眼下嵇恒却要大秦给所有将士以显名,这根本就不切实际。
嵇恒淡淡的看了扶苏几眼,漠然道:“寻常的办法,自然是不够,但大秦的这些士卒,他们是这场天下战争的胜利者,理应享受成为胜利者的荣耀。”
“凡参与一统天下战争的士卒名讳都当记于石碑。”
“供世人瞻仰。”
“记于石?”扶苏心念一动。
这倒的确可行。
只是现在距离一统天下,过去了不短时间了,再去做这些事,恐又会变成劳民伤财之举,这是否会有些得不偿失。
再则。
此举岂非也在激化跟六国贵族的仇恨?
扶苏心中暗暗思量着。
嵇恒自是清楚扶苏的想法。
大秦的朝廷同样如此,有时就是想得太多,瞻前顾后,又想着天下治理,又想着笼络贵族,最终让自己束手束脚。
但大秦才是胜利者。
胜利者理所应当该享受一切。
输者,就算再不甘、再不愿,也只能接受。
因为他们输了!
他并没有就此多说。
为士卒刻碑留名的事,稍微提一下就行,短时的确不太适合,这项工程看起来很轻易,实则真的落实下去,会加重很大的地方负担。
大秦并不适合在这时去做。
他继续道:“世间荣显其实不过名望。”
“显名于世。”
“对于个人而言,无非是传扬天下。”
“但若是对于一个家族,那就是另外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