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夜里,京城初雪降临,因未至寒冬,落地即化,翌日早晨,只在屋顶飞檐和无人行径之处,留下几分残雪。这般阴冷的天气,若叫霂秋再去长春宫跪上半天,寒气伴着湿气侵入体内,怕是小命也难保,胤禩入朝前,便是坚定地命小太监向惠妃禀告,八福晋今日来不了。消息传开,长春宫虽失了颜面,可宫人们并不觉得奇怪,早在大阿哥护着大福晋那些年,惠妃这个恶婆婆就深入人心,到如今八阿哥八福晋也无法忍受,才是正常的。同是今日,四阿哥府中,乌拉那拉家的女眷前来探望,说起近日宫里宫外的是非,觉罗氏不得不提醒女儿:“那个宫女,是因四公主的嫁妆被调换而遭牵连,贬去充苦役,受人欺负半死不活下叫路过的八福晋救了。这样几乎死过一回的人,将来怕是愿意为主子做任何事,来报答再生之恩。”毓溪问:“额娘是怕她记恨我吗,只因那日娘娘带着我一同去查案?”觉罗氏点头:“我没见过八福晋几回,可仅有的几次,都察觉她看你的眼神十分古怪。皇阿哥福晋里,你算是最风光得宠的那个,难免遭人嫉恨厌恶,恐怕她亦如是。如今得了一个愿意为她卖命的下人,将来若要对你不利,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毓溪笑问:“在额娘看来,八福晋比三福晋更难对付?”觉罗氏坦率地说:“我想的是,八阿哥可比三阿哥有出息多了,而我们四阿哥比起兄弟们……”毓溪示意母亲不要再说下去,冷静地说:“额娘放心,我自会小心。但这外头的人,若要恨我们夫妻,不论有没有前仇旧怨,都有千百种恨法,我和胤禛若时时提防着过活,这辈子还有什么意思?”觉罗氏道:“额娘只是担心,把话说出来,我就安心了。”此时大少夫人从门外进来,她是去西苑探望侧福晋的,坐下说道:“还没见过害喜如此严重的人,什么都吃不下,侧福晋的脸都瘦没了,瞧着怪可怜,过几日再请太医来瞧瞧吧。”毓溪道:“她怀念佟时,不是这般光景,青莲说,这回可能是个阿哥。”觉罗氏不禁看向女儿隆起的肚子,说道:“咱们必然也是个小阿哥,毓溪啊,额娘向来瞧得准,错不了。”毓溪笑道:“儿子闺女都好,额娘,我这个被多少大夫和太医判定不能生的,能有今日,我什么都不奢求了。”“可是……”“母亲,咱们在家说好的,不给妹妹添烦恼。”觉罗氏无奈,心疼地对女儿说:“额娘和你阿玛,会好好管着家里上下,绝不扯你与四阿哥的后腿。我的女儿,不论何时,都别委屈自己。”毓溪觉着额娘有些奇怪,之后趁念佟来玩耍,将额娘缠了去,便私下问嫂嫂:“家里出了什么事吗,阿玛和额娘起争执了?”“家里一切都好,阿玛额娘最是恩爱和睦的,岂会起争执。”少夫人说罢,却为难地垂下了眉眼,犹豫再三后才开口,“是、是……”“嫂嫂?”“妹妹,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额娘不许我多嘴。”毓溪点头答应,少夫人朝门外张望后,才轻声道:“时近年关,和往年一样,咱们家要在寺里供奉先祖,可前日佟家的悍仆,竟将乌拉那拉家的祖宗牌位扔了出去,说是占了风水宝地,说是佟家也要请先祖来此供奉。”“他们……”毓溪大怒,可生怕伤着腹中的孩儿,才缓缓冷静下来,问道,“确定是佟家的奴才?”少夫人说:“就怕有人冒名顶替,行挑唆离间之事,阿玛特地派人查问,真是那家的奴才。更何况,这会子他们家的祖宗牌位,就摆在那儿呢。”“实在是欺人太甚。”“妹妹,你保重身子,别动气。”毓溪问:“阿玛怎么说?”少夫人道:“听你哥哥说,阿玛不愿追究,已经另寻了山门,将先祖请进去了。”毓溪深知父亲的心意,他忍气吞声,无非是为了女儿女婿。在阿玛眼中,胤禛可担家国天下,外戚私家的琐事,不能与国事相提并论,才会能忍则忍。少夫人说:“你哥哥告诉我,佟家是在试探各位皇子和外戚的底线,佟公爷是皇上嫡亲的舅舅,如何扶持下一代帝王,拥立哪一位皇子,关系着佟家世世代代的荣华富贵。”毓溪神情冰冷,说道:“佟家奴才敢冒犯我乌拉那拉家的先祖,必然是看准了他们家老爷子,将来捧谁都不会捧四阿哥,那一家子从上到下,都不把四阿哥放在眼里了。”少夫人忙劝说:“妹妹,你别动气。”毓溪冷声道:“嫂嫂放心,我不会告诉额娘是你提起的,但这件事,我咽不下去,做儿女的,岂能让父母先祖受辱。”:()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