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怕是这几天得一场雪下来。
家里催着赶紧走,这需要带的东西多,得大家伙来帮忙的。去的第一个月没有粮食不行,因此,家里的粮食、菜,养着的鸡都得带上。这冷冻寒天的,没有柴火不成,都是大队上一块干活的小伙子,两人一个架子车,柴火装了成十车。
再加上铺盖,浩浩荡荡的,得这么去报名上班。
金福心里很清楚,这才算是真的从家里分出来了,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去了。好事归好事,可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他交代金寿:“爸身体不好,你眼里得有活。要是有啥要紧的活,就叫人跟我捎信,说回来也就回来了。”
“嗳!”
金禄在外面喊:“哥,走了!”
“来了!”
车子要走了,润叶抱着一卷子东西出来了,“嫂子,这褥子给你拿上。”
牡丹赶紧接住:“你们铺着吧。”
“我们铺着厚席子就行了。”润叶给把才缝好的褥子给拿上去了。这褥子用的布料是以前的旧被褥上用的,破的都不像个样子了,补丁摞补丁了。里面装的也不是棉花,是干麦秸秆。
这玩意防潮,晒一晒就还能用。只要晒干烘干的,睡在上面还暖和。
做了一个这种褥子,拿去铺炕,比睡席子能舒服些。
这玩意不费钱,就是有些费功夫。
润叶笑盈盈的跟这些小伙子打招呼:“今晚上回来都来吃饭,今晚酸辣粉,新做的粉条子……”
“二嫂子大方起来了!”
“你二嫂子啥时候不大方了?”说说笑笑的,然后跟牡丹摆手,“走吧!”
牡丹一再说:“得闲了去县城回家里来。”
“好啊!肯定去。”
金禄看那褥子,原来是给大哥家缝的?车队都走了,他喊说:“先走!我取个东西就来。”
金福喊说:“爸——妈——我走了——”
桐桐从里面出来,“走吧!抬脚就到了,收购站的车一天一来回的跑,有事搭顺风车就回来了,又不是去多远的地方,走你们的吧。”
牡丹跟在金福后面,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却说不出来啥。
桐桐推着他们走,那么些人等着呢,到底是上了路了。
金禄偷着捏了捏润叶的手:干的好!
润叶白了他一眼,没外人了,她转身回屋去了。
桐桐也没管,回去拾掇她的去了。
正收拾着呢,听见院子外面有人喊:“亲家——亲家在不在?”
桐桐还没搭话了,就听见润叶的声音了,热情的不得了,“哟!是大娘呀,我爸我妈都不在。”
桐桐从窗上朝外看了一眼,是牡丹她妈。
不到四十岁的人,看起来苍老的厉害。她带着几个孩子,七八岁的,五六岁的,三四岁的,大的这个还背着个一两岁的,关键是看样子,牡丹妈又像是怀上了,得有五六个月的样子。
润叶从屋里出来,笑的跟一朵花似得:“大娘,你今儿咋有功夫来呢?”
“我听说……”
“我爸我妈身体好多了,还多劳你来看望。你看,来的不巧,出门了。”
牡丹妈:“……”她说,“我这……也是才听说,家里孩子多,想来看看,一直也不得空。谁知道昨儿听人家说,牡丹和小福被招工了……我说我得来看看……”
“哟!招工都说招工,可招工哪那么容易?人家在城里的人,啥都有,是吧?可咱呢?城里有啥?这一去,得安家,也没有工资,吃穿用,就是柴火,都得拉。”
她指着门口抱柴火遗在地上的,“看看!”说着,又指了指院子里遗落下的小枝条,“去了连柴火都是从家里带去的。大嫂子也真是的,那么难,也不说回去跟大娘借几个先用用!我们家是养病的得养病,上学的得上学……多难呀。”
牡丹妈:“……”
“您看,还得亲妈惦记!我妈就可惦记我了,我的彩礼要的多吧,我妈亲自给我送来了,说就是叫婆家重视我的意思,可不能扣下姑娘的彩礼。我就说我妈,那扣下姑娘的彩礼,那就是把姑娘推出门,这才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水泼出去了,就不是自家的了,用也用不了了……”
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我妈说我胡说呢,不是这个理!可我寻思就是这个理,您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