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很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等余宸明能自己主动吃东西,不再需要靠点滴补充身体所需营养能量的时候,他就准备给小孩办出院了。
能搬出医院当然是好事,医院里来来回回那点景色他早就看厌了,但是他要搬出去——就意味着要和云颢暂时分开的时候要到了。
云颢也是当天回来的时候,才听说爱德华第二天就要给小孩办出院手续,可谓是雷厉风行,招呼都不打一个,但凡他回来晚点,可能见到的都是一个空病房了——他进病房,孟理和柠柠都忙着收拾东西,病房里空空荡荡,只有余宸明;而小孩正冲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听到动静,转过头来,一见是他,就愣住了。
云颢觉得出院有点太早了,看余宸明似乎还没康复到那种地步。可医院毕竟是公共设施,相比较而言,爱德华的住宅里会安全许多,条件也不会比医院差到哪里去。他们最近的调查步步紧逼,也说不准对方会不会干出狗急跳墙的事来——阻止的理由能说出千千万个,事实是,只是因为他不舍。
他走到余宸明身边,问他今天觉得怎么样,吃药了没,什么时候准备出院,都安排好了吗?余宸明都一一回答了。
余宸明心情不好,长长了的头发在枕头上蹭得乱糟糟的,翘起的地方像是垂下的小耳朵,云颢便伸手压了压,没想到余宸明忽然伸手抓住了他胳膊,可怜巴巴地问他:“明天,你会来吗?”
云颢手指下意识地一握,但面上仍然是平静地摇了摇头:“明天一早,我要飞b国。”
余宸明瘦得尖尖的小脸立刻就垮了下来,云颢刚准备说些安慰的话,就听见小孩说:“都要走了,你都不说一声——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云颢斟酌了一下这个“回来”的意思,回答道:“等你准备回国的时候吧。”
余宸明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这也太久了——爱德华至少得等他痊愈了,才会放他回国吧。这伤痊愈不得一两个月的?他嘴巴一撇,不高兴地问:“那我情热期的时候怎么办?”
云颢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这受着伤呢,就算他情热期真的开车去闯爱德华家大门,他也没法做些什么。有针对alpha的抑制剂,当然也有针对oga的抑制剂,各种副作用已经尽可能减少了——小孩应该不会不知道才对,但却还要这么问他。
“上一次,”他说,“我把你吓到了吧?以后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了。”
他指的是余宸明上次的情热期,小孩要跟他谈话吵架,他却摁着人上了床。现在想起,余宸明还会忍不住绷紧了身体——现在想起那种心理上有些抗拒、但身体却违背意志屈服的感觉,连带着肩膀上的痒痛似乎都要发作起来,仍令他感到难受。
云颢看出来了,下意识地想伸手安慰,却最终克制着收回了手。这毕竟是他们为什么要分开一阵的原因。
余宸明看见他伸出的手又抽回去,两人好一阵都沉默无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太多了,解释的话、告白的话、道歉的话,他们都已经说过——现在所需要的,也不过是完成和证明的时间。
道理余宸明都很明白,但余宸明又问:“那你今天,今晚要留下来一起吃饭吗?爱德华说要请医生护士们吃饭,刚刚还带着孟哥去拿外卖了。”
云颢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手机,很可惜,他也呆不了那么久。余宸明一看他表情就明白过来,心里愤愤:就这,就这还说爱我呢!接下来要一两个月见不到,也没点啥表示!
云颢还在那儿站着,心里确实有些纠结愧疚,要是过去,他有很多方法能哄哄人,可是现在——他刚弯下腰,还是准备说点什么,却看余宸明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顺势勾住了他脖子。
小孩圆圆眼睛瞪着他,看起来都有些生气了:“吃饭也不留,告别也不说——那亲亲呢?至少给个亲亲吧!”
云颢一愣,这才伸手搂住了小孩的背;胸口里漫溢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真恨得不现在就把余宸明从床上抱走,然后带着人去到一个谁都不会发现的地方藏起来,往后长长久久只有他们两个——可他只是用手掌轻轻撑着在对方仰起的脖颈后,亲吻了余宸明的嘴角。
“好好养病,有什么事就找爱德华,”他低声地说,“伤能养好的,嗯?别多想,就当作是休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什么都不用担心我等着你——等你给我你的回答。”
余宸明靠在他的胸口,眷恋地埋了埋脸,好半天,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疗养康复的日子,不能说无聊,只能说非常无聊。
孟理和柠柠都因为落了太久的工作而不得不回国了。在爱德华的庄园里,他天天规范饮食,规范活动,严格作息,私人医生那张典型英剧里薄唇方脸的精英帅脸在余宸明眼中都逐渐变为一张十分可怕的时间表——好家伙,当年他高考都没这么准点规律!于是他一时间陷入了思乡症,家里的床多舒服啊,云颢也不会这么严的要求他好吧,涉及到身体健康,他也说不准。
——他就是有些想云颢了!虽然爱德华在f国的庄园十分舒适,有一种老派贵族的复古舒适,给他安排他的客房还有一个种满花的大阳台但是余宸明在刚住进来的第一个星期,晚上因为噩梦和伤口睡不着的时候,还是会想人想得紧。
呜呜,不能吃辣的,不能吃生冷,不能吃油腻,不能吃海鲜——热水煮过的青菜叶子和鸡蛋到底有什么好吃!伤口还在愈合,暂时还不能进行过于激烈的运动,白天大多数时间都是横在沙发椅子上放空,然后到点了还要催去睡觉问题是躺了一天根本不困啊!睁着眼睛失眠还要忍受伤口的痛痒,终于挨到三四点准备睡了,昏昏沉沉不知梦见了什么,一个念头贯穿脑中:自己帮云颢当了一枪,这世界不会还有什么不可改变的命运什么的,又蹦出个人给云颢一枪吧!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拿起手机想打电话想发短信,但一看时间,又生生止住了,辗转反侧直到天亮,头晕目眩地爬起来吃早餐,结果把青菜叶子鸡蛋以及平时觉得最好吃的鸡肉肠全都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