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平淡地看了一眼,从她身边走了出去,自从来了纺织厂,他每天都会去车间转转,深入群众嘛,这样才能做好工作,所以,两派的人对他都很信服。不出所料,背后传来了叫声,可他走的更快了,向外传播已婚消息,一部分就是冲着她去的,如果再继续纠缠下去,闲话就要多了。车间机器轰鸣,刚进大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纺织工人太辛苦了,她们老了以后,大部分人都会患上职业病。赵平正在机器边手脚麻利地接着线,一眼看到周明进来,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没办法,她们一旦上机,就不能擅自离开。周明没想到,平日嘴皮子利索的赵平,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刚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个人趴在地上,原来有一台机子发生了故障,“王涛,周代表来了,”旁边有人提醒他,周明刚要制止,就看他一脸油污地抬起了头,“马上就修好了,您先等等,”周明忙摆手让他去忙,听着那巨大的噪音沉思了半晌,像往常一样,将整个车间转了一圈,回到门口时,王涛正好洗了手,笑嘻嘻地跑了过来。“周代表,您辛苦了,这里又吵又热的,咱们去外面说话。”因为长期在这种环境下工作,工人们的嗓门都很大,说起话来像吵架,王涛也不例外,两人来到外面,周明递给他一支烟,“这个工作环境太吵了,同志们怎么受得了,你作为技术骨干,对改良机器有没有想法?”呃,王涛一下子愣住了,要说他是革命积极分子,还能乐呵呵的接受,可技术骨干跟他不挂边啊,虽然在修理工里面算是技术好的,可也经常有搞不定的故障。“那个,周代表,您别这么夸我,我也是跟师父学的,可惜他死的早,很多都没教我。”王涛的师父才四十多岁,去年突然猝死,工友们都很意外,好在他女儿招进了厂里,家里不至于太困难。“我找到一本这种机器的书,你要看看吗?说不定能通过技术改革,降低运行的噪音。”王涛像是看怪物似的,嘴巴张的老大,啥?叫他看书,那不是资产阶级的一套吗?这还是不是军代表了?“你不要觉得奇怪,我也是为了革命同志,你看她们一天都在车间里,为了人民群众有衣穿、有被盖,天天承受这么吵的声音,作为她们的战友,你不想为她们做点事吗?如果能降低噪音,改善环境,不是能更好的为社会主义做贡献?”帽子一顶顶的扣下来,王涛忘乎所以了,立刻挺起了胸膛,啪啪地拍着,斗志昂扬。周明趁机从包里拿出了那本书,这是花了大功夫从时代商店里找出来的,其实,如何改进机器,他早已有了办法,作为一个工学学士,这点问题难不倒他,只是,他要将这个功劳送出去,王涛就是最好的人选。王涛果然很上道,拿起书认真地看了起来,周明还送了他一本字典,遇到不认识的字可以查看,“周代表,我提议咱们成立一个技术改革小组,我师妹是高中生,她文化可高了,还有电工赵二狗,他的脑瓜子也很灵光。”周明知道,这俩都是他这一派的,只要不是乱斗,他很乐意大家聚在一起。“行,你如果需要什么零件,我可以找厂长批费用,王涛同志,祝你早日革命成功。”布置好一切,周明乐颠颠回到了办公室,只见小白趴在桌上,正在奋笔疾书,看来那朵莲花已经打发走了。“报告写完了吗?明天开会要用的。”作为一个合格的军代表,处理矛盾并不是主要任务,还要时时给群众做思想工作,提高他们的觉悟,所以每周都要开会,念稿子是他的任务,这写稿子就靠小白了。“才写了一半,您放心,我就是加班也要写出来。”“嗯,那我不打扰你了,”他出去后,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几步就进了书记的房间,只见他也趴在桌上,难道也在写报告吗?“小周来啦,先坐会,我这还有一点就写完了。”书记看着他笑眯眯的,自从他来了厂里,烦心事少了很多,生产任务也完成了。周明端着自己的茶杯,坐在了椅子上,别看这么大的厂子,书记办公室也没沙发,只有两排椅子,比他的多了几个靠背,很是朴素。“你刚才又去车间了,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书记合上了本子,也端了一杯茶过来,另一只手还摇着一把蒲扇,天气太热了。“有台机器出了故障,已经修好了,车间里也太热了,我想着该给职工们发点降温的物资,”“唉,这个事我跟厂长也商量过,可上半年咱们厂没有完成任务,现在跟局里提要求,也不大好意思,其实,咱们往年也会发点白糖的,今年联系了好多地方,都没买到。”白糖,那是战略物资,今年的确紧张,别说一下子买这么多,就是拿着糖票都得碰运气,供销社都经常没有货。“往年咱们厂买糖,都是什么价?”如果不是纺织局批的,买的应该是高价糖。“比供销社贵一倍,可今年再贵都没了,这几天我们也在发愁呢。”书记是抗日干部,本身就有不少关系,今年却没了门路。“我有个朋友在广西,要不去联系联系,看看能不能匀给咱们一些。”“那太好了,咱们厂还有些自留款,只要不超过一倍的价,两千斤还是能买的起。”预算就是一人两斤,在这个时代,也是不小的福利了。他又提了机器改造的事,书记听了合不拢嘴,给那几个刺头多找点事做,真是一举两得。下班时间一到,周明骑上车子就出了厂,这是他的原则,甭管谁爱加班,他是加不了一点的。媳妇今天说了,要去吃烤鸭,全聚德离的不算远,没一会就到了。他看了看表,王芳应该还到不了,先去占个座吧。:()重回19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