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回到安京城,贺景胜母子得了消息夫子亦听说了周锦钰的事儿,下了课特意把周锦钰叫过来询问一番,周锦钰笑道:“他们想用我来同我爹做交易,投鼠忌器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学生并未吃什么苦头儿,多谢夫子关心。”小孩儿说得轻描淡写,章夫子知道实际情况绝非他说的这般简单,心中不由对自己这个弟子愈加满意。周锦钰给周二郎写信,想到那写到那洋洋洒洒四五张信纸,先是写了家里的情况,又写自己在书院的各种小趣事,最后又各种叮嘱爹要注意身体。写完以后,自己看了两眼,感觉有几个字写得不太好看,于是又在桌子上铺了新的纸张,重新誊抄一遍,只收尾时,不小心一滴墨汁落到了信纸边缘晕染了指甲盖儿大小的一小片。“完蛋!”周锦钰懊恼地一拍脑门儿,得,还得重新写一遍,书写是否好看先放一边儿,爹最烦书面儿不整洁,这种染上墨迹的简直不能容忍。没办法,周锦钰只得又重新坐下来,认认真真再次眷抄一遍,这次总算没有出什么乱子。把信纸装入信封之前,周锦钰想到爹一个人在异地他乡过年,心里一定会很孤单,灵机一动,想到个帮爹排遣孤单寂寞的好办法。
不过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手腕子都酸疼酸疼的,没法再继续写。接下来的日子,周锦钰一天写几张,接连写了好几天,总共写了十六张。他又将这十六张信纸折叠好,然后分别标记上日期:除夕、初一、初二……十五。爹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转眼已是除夕,安京城的除夕夜十分得热闹,火树银花不夜天,皇城里驱邪去秽的爆竹声响彻整夜,辞旧迎新,新的一年来到。禹北,周二郎侧卧在软榻上,眉眼含笑,满怀期待又有些好奇地拆开了名为“除夕”的信纸,开头第一句:【祝皎如玉树,华茂春松,才华秀拔春兰馥的周大人您除夕快乐,岁岁平安。】“咳,咳咳!”周二郎差点儿没被自己呛到,这实在不像是自家乖软的宝贝儿子能说出来的话,简直成何体统。嘴里说着不像话,周二郎的心里结结实实被恭维到了,自己当真有儿子说得这般美吗?嗯,虽略有夸张,但也大差小不差吧。还有这“才华秀拔春兰馥”当真写得极好,儿子竟是这般的才华横溢吗?自己在他这个年龄是写不出这样有灵气的好句子的。周二郎满怀着骄傲与自豪继续往下看——【爹,给你讲个故事吧。】【一只蚂蚁看见一头大象向它走来,它把身子埋在土里,只漏出一条褪,兔子问它为什么,它说:“嘘,别出声,我拌死它!第二天,兔子看见一只大象把自己埋在土里,只露出一条腿,便好奇地问为什么,大象一下子眼里涌满了泪水,委屈地撇了撇嘴:“昨天那该死的蚂蚁把俺兄弟拌倒摔死了,俺要替俺兄弟报仇!至少也绊它个头破血流!”】周二郎把头埋进被子里笑个不停,笑了好久才抬起头来,手指轻轻摩梭着信纸上的落款儿——爱您的儿子。他细细咂摸着这几个字儿,满眼地幸福满足,他能感受到儿子的孝心,亦能感受到儿子对他的孺慕。周二郎小心地把信纸折叠好,收进箱子里,翻身从榻上起来,穿了外衣,又披了件斗篷,来到书桌前开始研墨,他现在就要给钰哥儿回信。安京城。腊月初九,端王妃在府里举办赏梅宴,邀请京中众贵妇参加,收到邀请贴时,朱云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也在被邀请之列,想来是沾了贺夫人的光。原本她只打算带着秋霜过去,后来贺夫人说胜哥儿也要跟着去,让她也把钰哥儿带上,云娘知道贺夫人同端王妃是亲戚,她既然这样说了,应该是没有什么不妥。周锦钰听说要去端王府做客,本能得不想去,他不喜欢那个端王,不过云娘开了口,他亦不好拒绝,只得由着云娘给他换了一身喜庆的小衣裳。“娘,会不会穿得太扎眼了呀?”周锦钰觉得这大红的斗篷有点儿太艳了,怪别扭的。朱云娘笑道:“小孩子过年就是要喜兴一些才招人稀罕,红色很衬我儿,唇红齿白的,显得气色好。”周锦钰笑笑,“我听娘的。”秋霜先搀扶着云娘上了马车,又把周锦钰抱上车,自己最后上车。一路上,云娘叮嘱儿子到了王府不可以乱跑,亦不可以随便动王府里的任何东西,吃饭时只吃自己眼前的,不要举着筷子去够远处的,见人要有礼,不要乱说话……周锦钰听她滔滔不绝地说着,想起一年前,一家人去南州知府家里做客云娘胆怯拘束的样子,和眼前沉稳淡定的云娘简直判若两人。周锦钰心里也说不出是何种滋味。“好孩子,记住你在外面代表的是咱们周府的脸面,也是你爹的脸面。”朱云娘拍了拍儿子的小手,“不要让娘失望好吗?”周锦钰点了点头。第一次来端王府,若没人在前面领着,真的是要迷路,这简直就是一座极尽奢华的大型私家园林嘛,府内亭台楼榭无一不讲究,即便是外行也能看出这大宅院不同寻常的美。这还是光秃秃的冬季,可以想象春夏之季是何等的美不胜收。端王可真会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