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眼中含泪,沉默许久才道:“既然如此,皇阿玛为何不亲口对我说,而要找你来办这件事?”太子妃道:“朝堂天下才是你该忙的,这样的小事,自然是我来做。”胤礽苦涩地一笑:“过不过生辰,难道我这东宫之位就能高枕无忧吗?”太子妃放下东西,平静地说:“太子事事为苍生计,忠孝两全,做天下之表率,何愁东宫之位不稳?”胤礽却笑得愈发凄凉,起身来,身子重重地晃了一晃,才勉强站稳。太子妃伸手要搀扶,被胤礽推手挡开。“胤礽……这是高兴的事,皇阿玛在乎你。”“你们高兴便是,你们高兴,我也高兴。”说罢这话,胤礽只身往外走,但又在门前停了片刻,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方才大步离去。文福晋看着胤礽走远,才小心翼翼来到太子妃殿中,却见她跪坐在地上,手里捡了一半的东西,正默默垂泪。“娘娘……”文福晋担心不已,“我、我搀扶您起来可好。”“没事,你出去吧。”文福晋咽了咽唾沫,怯怯地问:“太子他……他对您动手了?”太子妃立时摇头:“他不是这样的人,不要胡说。”文福晋还是上前来,将太子妃搀扶入座,再麻利地捡拾起满地的东西,可惜砚台碎了,笔洗也碎了。文福晋道:“是为了您给阿哥公主们送银丝挂面才生气的吗?”太子妃却问:“都送出去了吗?”“都送到了,还有多的,您看要怎么处置。”“若匀得过来,亲王府、郡王府再送一轮,若不够就罢了,剩下的都退回内务府,他们自会处置。”文福晋为难地说:“詹事府来人问了两回,再要送出去,怕他们拦着。”太子妃冷声道:“那就请梁总管派人去送,我看他们敢不敢拦乾清宫的人。”文福晋应下,便要去忙,走到门前想了想,又折回来,劝道:“太子生来易惊恐,对于突发之事无法从容应对,但只要给他些时间,他能想明白,也能处置好。娘娘,您别难过,万岁爷如此有心,太子心里一定很高兴,可这事儿太突然,他一时连高兴都不会,等想明白就好了。”太子妃缓缓点头,并没说什么,看着文福晋离去,才长长一叹。紫禁城里的家务事,能等胤礽缓过神,能等他冷静下来再处置,可国事天下事,哪一桩哪一件能等他?等他能冷静对待时,灾民都饿死了,边境也破防了,凡事不能当断则断,如何成帝王?“终究是我白忙一场……”五日前,太子妃到乾清宫送参汤,遇上皇帝在屋檐下休息,便将儿媳妇叫到跟前,关心了几句。太子妃已想不起来当时是怎么想的,居然开口请示皇阿玛,能否在胤礽生辰时,请兄弟姐妹们吃一碗寿面。这话说出口,太子妃就后悔,可她没想到,皇阿玛居然应允了。但皇阿玛直言,胤礽有心结,只在乎生母的忌日而非自己的生辰,若说是太子妃的主意,只怕夫妻起争执,不如说是他的吩咐,于是才有了对胤礽说的那番话。可即便银丝挂面是太子妃想要送出去,皇阿玛也确确实实说过,期盼胤礽能放下心结,更想要天下人都明白,失去皇后是大清之痛,但得到太子亦是大清之幸。想到这里,太子妃深吸一口气,努力冷静下来:“不能急,要慢慢来,胤礽,皇阿玛是那么在乎你。”这日夜里,胤禛忙完公务到西苑看望弘昐,与李氏一同用了宵夜,待回正院的路上,小和子却告诉他,白天大格格和大阿哥打架哭闹,折腾得福晋疲惫不堪。“谁告诉你的,怎么回来时没听提起。”“方才听西苑的下人说的,奴才也才知道。”胤禛不禁皱眉,责备道:“要他们搬弄是非,难道是嫌福晋没照顾好大格格?”小和子忙请罪:“是奴才多嘴了。”胤禛却说:“也好,知道西苑里有人爱挑唆多嘴,你才能派人盯着些,其他的事不必计较,但若编排福晋的不是,有一个撵一个,打死也不冤。”主子鲜少说这样的狠话,小和子不敢不记下,之后回到正院,找机会见了青莲姑姑,得知西苑有人多嘴,青莲少不得生气。“要不,将那几个人撵了?”“先放过这一回,那院里如今伺候小阿哥有了定数,轻易挪动人不合适,福晋一定也会以小阿哥为重,你我心里有底便是了。”小和子说:“却不知是下人自作聪明,还是侧福晋指使的,往后听了这样的话,该不该禀告给主子听,倒是叫我为难了。”青莲道:“再有下回,你先与我商量便是,大事自然不能瞒着主子,可后宅一些琐碎,就不必事事禀告。”正说着,小厨房端宵夜出来,要请青莲姑姑去张罗,小和子忙说四阿哥在西苑用过了,青莲想了想,便命丫鬟们退下,先来问过福晋。屋里,胤禛正由丫鬟伺候着换衣裳,见毓溪去外屋与青莲说了话回来,玩笑道:“什么事,还要瞒着我?”毓溪大大方方地说:“做了鲍鱼海参面给你当宵夜的,可小和子说你用过了,怕你为了给我面子硬吃下去,回头顶住了可不好,我让青莲撤了。”胤禛嗔道:“怎么大晚上吃起鲍参翅肚了?”毓溪命丫鬟们退下,取了寝衣给胤禛穿上,说道:“这些都是家里的东西,不值什么,要紧是那碗面,太子爷赏下的寿面,做弟弟的不得吃一口?”胤禛才想起这一茬,轻叹:“听说毓庆宫里大闹一场,这事儿居然是太子妃私自安排,二哥不知道,老八见到他谢恩时,他才知晓。”毓溪很是惊讶:“太子不知道?”胤禛道:“可皇阿玛似乎知道,即便不知道,不过是几卷面,何至于又找太子妃闹一场,我这二哥啊……”毓溪倒是很肯定:“额娘传话给我,要我们安心吃面就好,如此看来,皇阿玛必然是知道的。我想太子妃不至于那么大胆,平日里和詹事府不对付也罢,总不能连皇阿玛都不放在眼里,皇阿玛都不曾为太子庆贺过生辰。”:()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