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劝道:“福晋不必想那么多,满京城问一问,还有比您更仁善的主母吗,而侧福晋与宋格格的为人,她们自己心里最明白了。”毓溪淡淡地说:“不能总和不好的比,自然我心里也有分寸,你放心,不论如何我也不会为难自己。”正说着,有丫鬟来禀告,胤禛传话来,退宫后要去诚郡王府,恐怕一时半刻回不来,家中不必预备他的晚膳。毓溪便吩咐青莲:“让大管事去告知顾先生,今日不必前来,再送几块料子给夫人,说是四贝勒的心意就好。”青莲应下,离开时嘀咕道:“不知三福晋这会儿什么光景,她自己也怀着孩子呢,真是狠毒的心。”然而诚郡王府中,此刻一片死寂,胤祉守在田氏身边,二人已是哭了一回又一回,但再如何痛心难过,孩子也救不回来了。三福晋这头,董鄂夫人闻讯赶来,起先母女俩大吵一架,下人听着隐约是董鄂夫人怪女儿太刻薄,三福晋却一口咬定这是意外,是田氏自己的命不好。后来母女俩不吵了,但董鄂夫人一直没离开,昨晚拦着不让报的那几个下人,已经被捆了锁在马棚里,眼下还不知会如何发落。其实人人都明白,董鄂夫人迟迟不走,是在等宫里的消息,万一圣上或太后降罪,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关入宗人府大牢。但府里从慌张混乱,到此刻静谧无声,日头渐渐西沉,宫里始终没消息传来,下人们开始好奇,三阿哥兴许就没把福晋的罪行报上去。黄昏时分,胤禛从宫里来,小和子跟在身后,手里捧着一方匣子,小心翼翼地交给这家管事,说是荣妃娘娘让带来,随孩子一起入土为安。下人为四贝勒领路,到了侧福晋的外院,不多久,三阿哥虚弱无力地走出来,对胤禛道:“去书房说话,你一个男眷,这里不干净。”“不干净”三个字,令胤禛微微皱眉,就当是三哥对他这个外人的客气,不愿去深想,想多了就该生气了。三阿哥对此浑然不觉,带着胤禛到了书房,哭过几回的人口渴的厉害,灌下两碗温茶才缓过气。胤禛告知兄长,荣妃托他带了东西来,要随孩子安葬,内务府和宗人府虽不会出面为夭折的皇孙办后事,荣妃也要儿子做的体面些。“我知道了……”三阿哥弱气地应着。“至于耽误侧福晋分娩的罪过,既然三哥说是下人的错,就交给府里自行处置。”胤禛垂眸道,“但眼下满京城都在传说,是三嫂不让侧福晋生,荣妃娘娘的意思是,请三嫂嫂暂时不要再出门,也不要在府中见客,这一阵过去就好了。”三阿哥冷笑一声,问道:“你见着我额娘了?”胤禛摇头:“都是吉芯姑姑来传的话,她怎么说,我怎么告诉三哥。”三阿哥沉沉一叹,问:“老四,你信吗?”胤禛淡漠地回答:“三哥怎么说,我便怎么信。”三阿哥忽然哽咽起来,哭着说:“难道、难道我要让弘晴有个杀人犯的额娘吗,何况她肚子里正怀着,我真是、我真是……那是个儿子啊,胤禛,好好的儿子,就这么没了。”胤禛冷静地望着兄长,在他看来,侧福晋田氏再如何受宠,不过是三哥的玩物,在利益和名声的面前,毫无公道可言。可悲的是,他也曾为了念佟的名声,为了自己和毓溪的体面而宽恕李氏,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没资格看不起三哥,他们都一样。“胤禛。”“三哥您说。”三阿哥吸了吸鼻子,抹去眼泪道:“我额娘是不是又气大了,她身子可还好?”胤禛如实应道:“宣了太医,娘娘眼下无大碍,我额娘照顾着,三哥放心,先照料好家里的事,您的身子也才刚好。”三阿哥声音颤颤地说:“原本过两天该上朝了,这下又能拖上一阵子,你不知道,我实在害怕去见皇阿玛,我没脸见他。”胤禛道:“念佟有个姐姐,落地就没了,弘昐那孩子也不能长久,养活孩子本就艰难,谁家没遇过这样的事。三哥,您振作些,至于那些说三嫂嫂的传言,也因三嫂嫂平日里太张扬,传言都是一阵风就过去了,他们从前也没少编排您弟妹的是非,说什么都不作数。”看着冷静甚至有些冷漠的弟弟,三阿哥苦涩地一笑,没头没脑地说:“胤禛,哥哥我没指望了。”可胤禛没接这话,只当没听见,继续说些宽慰安抚的言语,之后便以府中正忙,他不该多叨扰为由,早早离开了。回到家中,毓溪正带着念佟和弘晖用晚膳,孩子们不懂大人的事,见着阿玛只顾高兴,胤禛也吩咐不必再准备膳食,对付一口就是。毓溪看得出胤禛心情沉重,在孩子们面前不便说什么,好在两个小家伙叽叽喳喳地闹腾,惹得胤禛也笑了。用过饭,洒了满身汤汁的姐姐弟弟被乳母抱走换衣裳,毓溪才有机会单独和胤禛说话,端着清口的热茶来到窗下,对举目望月的人说:“我若猜中了你的心思,怎么奖赏我?”胤禛接过茶碗,嗔道:“这家里上下都是你的,我还能拿出什么来奖赏你?”毓溪道:“四贝勒就没自己藏些什么好东西?”胤禛捧着茶碗,轻轻一叹:“今日无心玩笑,荣妃娘娘急得病了,我那三哥哭得眼睛跟核桃似的。”“是三福晋的错吗?”“天知道。”毓溪说:“过些年,皇阿玛一定还会给你赐侧福晋,我想着,不论到时候家里什么光景,若再有李氏过去那般行径,你我绝不能姑息,就算失了体面,也要有个公道。”胤禛的心,终于暖了几分,放下茶碗,握了毓溪的手,说道:“你到底是猜出了我的心思,原本怕你难过,我不敢提。毓溪,我们也做错过,往后再不能犯同样的错,但求心安。”:()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