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答案在李凭栏的意料之外,但细想来,也是情理之中。
整整月余,那伤虽狰狞可怖,却不到见骨的地步,认真调养便能快速好全。
所以。
是在装可怜?
十分不合时宜的,他在心底荒唐地轻笑了一声。
祝常青那点狡猾而显得拙劣幼稚的手段,在她命悬一线地昏迷时,猝不及防地被铺陈在眼前。
无比鲜活的,让人无端品出几分可怜可爱的,却要握不住地逝去了。
棋子,也要挑顺手顺眼的用吧?李凭栏想。
他的目光从虚掩着门的里屋扫过,落在面前的太医脸上,不容置喙地下达死命令:“无论如何,救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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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这几日真是沸反盈天。
张立瑞身负皇命,从刑场里出来还没歇过半刻,就带伤上岗,毫不手软地抓了一干户部官吏,上至五品郎中,下至未入流的芝麻官,那叫一个雷霆手段。
他性子素来不合群,与刑部里不少同僚都有些龃龉,如今显了这么大一通威风,难免有人眼红。
打抱不平似的找到李凭栏,话里话外都是说这张立瑞得了皇恩,眼睛彻底长去了头顶,把规矩忘了个干净,连堂官大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李凭栏冷笑,斜睨了眼他这帮下属,一个个鼠头鼠脑,越看越糟心。
什么世道,还有人挑起张立瑞的规矩来了。
他将手中的公文合上,眼都不抬,冷冷道:“本官最近太纵容你们了?官司都敢带到我头上来断了。”
一群人霎时清醒过来,他们叫那新晋的小阎罗迷了眼,怎的忘了,这位才是真阎王!
个个立马噤声,自行领罚后识趣地四散了。
正是放值的时刻,李凭栏将案上公文整理妥当,方出值房,就见小阎罗张立瑞立在阶前,也不知等了多久。
“何事?”李凭栏走近,问道。
张立瑞端正行了个礼,将手上三包东西恭敬递出去,头低得不能再低:“下官想烦请大人将这些红枣送到祝娘子手中。”
祝常青奄奄一息、仍在昏迷的消息闹了个满朝皆知。
为此,冯党即便沾了一身腥,整日还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就差在脸上用大字写着:犯我冯党者,必死无疑。
李凭栏接过那三包物什,用两指提着,没什么重量,于是将目光重新转回张立瑞脸上:“怎么不自己给她?”
张立瑞字字铿锵:“蜀平之案一日不结,下官一日无颜面对祝娘子。”
做人脸皮还是要厚一些,李凭栏轻轻拨弄着挂在指尖的麻绳,一边晃悠悠地往城郊小宅走去,一边在心里想。
蜀平这笔糊涂账,尚且说不清张立瑞和祝常青究竟是谁拖累了谁,就觉得无颜相见。
他这个明面上的直接凶手反倒心安理得,带着别人的礼前去探望了。
思绪飘飞,脚下步子也跟着轻快,一连转过好几个街角。
和那扇小院门一同出现在李凭栏视野里的,还有一辆架势气派的马车。
他眯了眯眼,脚步放缓,心中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再往前迈两步,便看到丹珠站在院门前,与一翩翩公子说着什么。
绿袍玉冠,不是杜宸安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