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双闻言脸色一白,不远处恰好传来一串马蹄声。
是刘广石牵着马回来了。
“我奉劝你一句。”
李凭栏看向预料之中即将抽刀拦他的吴双:“祝常青离开不过半个时辰,即便是有八匹马拉着她也跑不了多远,人本官是一定会找到的。”
“若你不加阻拦,她仍有功在身,回京后无人会提起今夜之事,一切周全。但倘若你执意要与本官作对,那她就是招安不利,畏罪潜逃,抗旨,是要砍头的。”
吴双脑筋转不过来,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这番话十分有道理。
一时间竟真的不敢轻举妄动,纠结地看着李凭栏同刘广石吩咐了几句,随后撩袍上马,甩缰挥鞭,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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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跑了多久了?
祝常青伏在马背上,昏昏沉沉地想,应该有一个多时辰了。
按照最有利的情况算,李凭栏须得辰时才会发现她已不见踪影。
而她是子时出发,一刻不停地跑,差不多能跑三四个时辰,到时候她早就离开蜀川了吧。
可她实在太困了。
昨日卯时起身,到现在未能合眼半刻。
就连自己正在逃命的事实也无法让她清醒,她的马术不精,好几次都差点从马背上掉下去。
没法子,只能把缰绳缠到腕上。
悬梁刺股似的,但凡她困得意识不清,身形不稳,手腕就会被狠狠扯住,用疼痛刺激自己。
清醒时,面前是无边无垠的荒原,抬眼望去,只剩满目墨色。
分不清方向,找不到来路,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叶在大海上漂泊的孤舟。
行差踏错半分就会覆舟溺毙,万劫不复。
但与回到葬送了自己全家的京城相比,即便是行走在这样前途未卜的道路上,她的内心也充满希望得多。
万籁俱寂中,她耳廓微动,身后似传来另一种频率的马蹄声。
祝常青起先以为是自己困出了幻觉,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屏息分辨。
然而清脆的声响越靠越近,不容忽视地长久回荡在耳畔,她的神经逐渐紧绷。
那马蹄声虽十分急促,但也单薄,估摸着只有一人,所以不是山贼土匪,只能是朝廷派来的追兵。
祝常青心已经凉了大半截,却不敢有半分松懈,手臂往里收了收,缰绳拉紧,然后抬起腕子奋力一甩,马儿吃痛嘶鸣,狂奔向前。
身后人自知打草惊蛇,于是不再掩盖动静,马鞭挥得霹雳作响,袭来之势排山倒海。
祝常青的马术远不及那人,即便冒进地加了好几次速,不消半刻,另一个驭马之人就已经和她并肩。
她余光瞥去一眼,心中最后的一点儿妄想也碎了个干净。
李凭栏换掉了官服,此刻一身月白锦袍,衣袂翩飞,腰侧佩剑。
乍一眼,比天边明月还要光彩照人。
“停下。”他冷冷道。
祝常青全当自己是个聋子,面不改色地把缰绳攥得更紧,试图将人甩开。
当然,这是天方夜谭。
李凭栏见她顽固,一手策马,一手握上佩剑,毫不留情地威胁:“再不停下,我就斩了你的马。”
彻底穷途末路。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祝常青心头,她缓慢地直起身子,松开手,马儿便停下脚步,原地徘徊。
李凭栏驾马至她面前,阻断了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