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呢?那就得从他的前半生经历说起了,刚刚成年父母双亡,成了个孤儿,父母给他留下了笔不大不小的财产,让他安安稳稳上完了大学。其实真的论起来,陆远与父母的感情并没有太好。从小到大的时间加起来,他和父母相处都没有超过一年。在他出生不到半年,父母就外出闯荡,连奶都没断的他,是奶奶用羊奶一口一口喂到一岁的,后来断了奶,也是她用米糊和蛋羹喂到长牙。若说陆远和谁的感情最深,大概就是奶奶。将他看作累赘,将她扔给当时已经将近六十的奶奶。从此以后,陆远小同志成了一名“留守儿童”,听起来好像很惨。但陆远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感觉。甚至那种出现在书里嘲笑你是没妈的孩子,然后在学校里被人欺负的剧情,在陆远身上也没有发生。在偏远的小镇上,发展落后,日子一眼就能看到头,很多年轻人还是想出去闯一闯,像他这样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真算起来,他的父母竟然还算是负责。至少生活费没有亏了他的。但也仅此而已。随着年岁渐长,陆远也不再期盼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跌跌撞撞着倒是也长大了。没有太大的波澜。没有任何的惊心动魄。就连小小的叛逆期,在看到奶奶苍老的面容时,也偃旗息鼓。生活平淡得像是一潭死水。唯一的盼头,大概就是回家能吃上奶奶做的猪肉酸菜烙饼。陆远最好的就是这一口。焦脆的外壳搭配肥瘦相间的内馅,贴在锅炉内壁被炭火烤到两面金黄,带着些焦糊,加上特制的酸菜,饼皮酥脆带点韧劲,酸菜那种腌制菜特有的脆爽,配上流油的肉馅,口感层次极为丰富,再抹上自制的辣酱,那味道那一个香。上了年纪的老人总是喜欢说点以前的事情。每当陆远夸赞奶奶的手艺,她总是笑得眉眼弯弯,然后开始讲起她年轻的时候烙饼技术就是镇上一绝,没人能从她的手上将客人抢走,也是靠着这门手艺养大了自己的孩子,供他上学,把人送出了这个偏僻的地方。这时候,老人扬起的眉梢都会落了回去,又会看向墙上的挂历,叹息一声,你爸又是几年几年没有回来了。神情哀伤又无奈。对于这种情况,陆远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早已经习惯,对于一个连相貌都不记得的人,他谈不上有多想念。此时,他就会说上一句,还是奶奶做的饭好吃,学校食堂的青菜都是黄的。老人总会被他哄得眉开眼笑,然后笑着再去给他烙两张饼。老式钨丝灯泡昏黄的光下,身形娇小的老人面容氤氲在水汽中,是陆远记忆中最安心的画面。寄宿生一周回一次家,老人总是早早地就在路口等着他。隔壁的张叔家院里种了好几棵槐花,夏天,洋槐花顺着墙头探出,白色被串成一串,空气中都带着甜香。顺着巷口进入,是一段下坡,陆远总会骑得更快,然后从槐树下经过,随意扯下几枝,朝着奶奶挥手,然后是一个帅气的甩尾,稳稳停在老人面前。老人总是会被吓一跳,然后拍他一下,让他骑慢一点,小心一些。被拍了的陆远也不恼人,笑吟吟地迎上来,倾身到碎嘴子的小老太太面前,撒着娇让她给烙槐花饼。小老太太这时候都会朝隔壁看一眼,当看到那秃了的一块槐树,拍一下他的脑袋,你又摘别人的花,小心阿福来打你,我可不帮忙啊。阿福就是张叔的小名。奶奶作为长辈,两家人做了一辈子的邻居,陆远自然知道不会有多大事,这时候扶着脑袋,推着小老太太往家里走。没事噻,张叔要是来打我,阿嬷你给他两张饼子,他就不生气喽。谁不知道,阿嬷烙的饼子是最好吃的。小老太太被他哄得心花怒放,还要回身来戳他的脑袋,骂一句小马屁精。小院子里早就开了灯,锅炉和材料都是早早备好的,老人一回到家里就催着陆远去洗澡。南方的夏日还是很燥热的,每天都要洗澡才算爽利。洗完澡出来,饼子也刚刚从锅炉里拿出来,两人对时间的掌握都是到了极致。槐花饼哦,与猪肉饼又是不一样的感觉,味道更清新。就是吃个时节,小镇上没有大棚,吃的都是些时令蔬菜。老人会多烙上两张饼,敲开对面小院的门。隐隐的交谈声混着蝉鸣声传入少年的耳朵,回来的时候,老人的手上总会多出些瓜果。西瓜放在井水中冰过,是夏日里最好的滋味。昏黄的晚霞中,搭起的架子上瓜藤青绿,晚风习习,在那个连电风扇都吝惜的年代,一口下去,那是一件极其享受的事情。和蔼的老人这时候都会笑着骂他,也就是阿福疼你,还给你西瓜吃。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陆远由着老人说,西瓜子吐得飞起。往两垄菜圃里吐去,运气好还能长出两根瓜苗,只不过结出的西瓜都不算大。老人总说是他每次回来都要去摸,摸得西瓜长不大,这话陆远是不认的。企图用自己单薄的生物知识说服一个老农民,是因为天气转凉了,光合作用不够这西瓜才长不大的。不过这瓜小归小,倒是甜得很。步入秋天,陆远还能吃上自己“种”的西瓜,何尝不算是一种成功呢。那时候他想着,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后来的事情陆远记得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温馨的小院褪了色,变成一片冷寂的白。白幡飘荡间,陆远见到了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的父母。他们穿着西装和小洋裙,牵着一个小男孩,穿着板正的小套装,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一家人。再看看自己身上的一身洗得发白的校服,陆远只觉得荒谬。那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看着一个人原来可以变成那样小小的一个盒子,捧在手里都轻飘飘的。后来的后来,小院子上了锁。陆远跟着父母离开。上车前,陆远望着小巷的方向,槐花垂落,可是那个在槐花树下等他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车上的人不耐烦地催促着,看向多年未见的孩子,眼中没有半分想念,只有多了个累赘的不耐烦。而那是夏天,他刚刚中考完的夏天。说来可笑,他的父母对邻里邻居都说现在条件好了,不舍得孩子在老家受苦,接他来市里能接受更好的教育。装的一副慈父慈母的样子,可他们连孩子考上了市重点的事情都不知道。开学那天,当父亲问出那一句,是不是要送你回县里上学了?陆远就知道,这家里注定没有他的位置。当车子在市重点的大门前停下,望着校门前那金光闪闪的大字,那个被称作父亲的男人似乎才感觉到一种愧疚和尴尬,采买生活用品时表现得分外积极。陆远没有太大的情绪,只是选择了住校。那个男人动了动唇,支支吾吾着似乎想劝一劝,最后却还是说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大概是想到他的弟弟了吧,那个很讨厌他,总觉得他会抢爸爸妈妈的小屁孩。其实他们买的房子地段很好,离市重点很近,那一片就是学区房。当时他们大概是孩子上学方便的想法才买的。只是,那个孩子不是他。后来的生活,陆远按部就班过着,与那个“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他们之间,最稳定的关系大概就是每个月固定的一笔生活费。或许是他的知情识趣让父母感觉很安心,又或许是偶尔想起他这个儿子的一点亏欠,他的生活费向来是比其他人多上许多的。多出的钱,陆远自己存了起来。他快要十八岁了,万一他们不给他上大学的钱,这些钱就是他的底气。不怪陆远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们,实在是在奶奶没过世时,每个月少得可怜的生活费总让陆远觉得他们在外是挣不了多少钱的。可事实证明,并非如此。他们只是觉得没必要。他不敢赌,他并不觉得他会是“必要”的那一个。:()快穿:嘘,漂亮宿主又在训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