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我们一起走吧。”
江妘笙笑了笑,用手背擦干了泪水。她看着外面阴霾的天空,坚定地说道:“不,我要留下来。妙彤,我得留下来。无论如何,这天下都需要一个交代。红颜祸水也好,这史书上总会有我江妘笙的名字的。”
“主子才不是什么红颜祸水,赵大人不是都说主子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吗?这打仗又不是主子的错。主子做的事哪一件对不起天下百姓了?”
江妘笙伸手替妙彤擦着眼泪,淡淡的笑意仿佛冬日枝头最早开放的那一朵凌霜花。
“无论如何这天下都需要一个交代,而红颜祸水无疑是最好的交代。从来史书上都是这样写,妙彤,你我都无能为力。好了,不要哭了。去召集所有大臣在承乾宫等候,然后收拾东西离开。”
“主子呢?”妙彤看着江妘笙站了起来,那般高大,仿佛青松能为她遮风挡雨。
“我去看看宸妃……不,是白翊宁。呵呵,都已经习惯叫她宸妃了……”
临出门前,江妘笙还扶了扶自己头上的簪子。她直直腰背踏入了风雪之中,她的身后依旧跟着宫女太监。这个皇宫无论如何都在保持着它的威严和仪态。
江妘笙来到雍华宫的时候,白翊宁正独自打着伞在花园里看着,江妘笙也接过小宫女手里的伞独自走了过去。二人相视一眼,又都把视线落在了那飘飞不定的雪花上。地上的脚印一个接着一个,缎面的鞋子放在木屐上走起来啪嗒作响,是这寂静的宫闱里唯一的声音。
两个锦衣华服珠光宝气,却又冷艳傲物的女子就这么默默地沿着小径并排走着。风雪并不能阻挡她们的脚步,繁华也并不能迷失她们的方向。她们在这宫闱里生活、挣扎、争斗,早已经看透了人性,洞察了人心。只是到了今天,却还是双双为情爱困锁宫闱。
“说起来真是有些可笑,你我如今竟然还在这宫里……”江妘笙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拿到眼前只看了个大概转眼就成了水滴。
白翊宁转头看着她,忽而笑了,“我原以为你是做得最好的,想不到……”
“什么做得最好的?”
“在这宫闱里生存……”白翊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面前升起一团白雾,“我能做到宸妃这个位置,不仅是因为白家的势力,更是因为我知道该如何在宫里生存。”
这一点江妘笙并不否认,若是一味依靠白家,绝不可能做到宸妃这个位置。白翊宁的手段和心机,江妘笙从来都是很佩服的。
“但是我一开始就不喜欢皇上,所以我只是一味地用阴谋诡计去取得地位。偏偏咱们这个皇上是一位重情重义的人,所以啊……在这宫里,我永远也得不到帝王的宠爱。当然,我也不屑他的宠爱。我只要权力,我只要尽我所能帮助靖王殿下。”
“而你……你是我所见的在宫里生存做得最好的人。在皇宫里,生存无非宠爱二字。爱,呵呵,你瞧瞧皇后和明如月就该知道,用这个字在皇宫里生存,并不见得好受。”
白翊宁停了下来看着江妘笙,面容沉静但依然有不消退的凌厉。江妘笙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你是说,宠……”
“无疑你做到了。”
江妘笙自嘲一笑,又似对这宫闱的嘲讽,“我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样。我也是带着目的入宫的,只是在入宫后我并没有把我的心交出去。”江妘笙按住自己的胸口,“我把它封存了起来。”
“所以无情无爱,才能在这宫闱里好好地生存。”
“一旦沾惹上了情爱,女人就会失去冷静,而失去冷静在这宫里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宸妃娘娘……呵呵,我还是习惯叫你宸妃娘娘。其实道理我们都明白不是吗?只是到如今,我们都还在宫里……”
白翊宁把伞拿了下来仰头看着天,她的样子有些寥落。
是啊,还在这宫里……
看到白翊宁这个样子,江妘笙忽然不想说什么了。靖王划江而治显然是经过了长久的筹谋的,他若想带走白翊宁是绝对有时间的,但是,白翊宁现在还在宫里……
“你真的爱上昱王了吗?”白翊宁仰着头声音有些被撕扯着,让人听来绝望。
江妘笙缓缓点了点头,“不然我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吗?”
“呵……江妘笙,想不到我们都留在了这里……”一滴泪从白翊宁的眼角滑落直直坠入了雪地里。江妘笙叹息一声也放下伞仰头看着天空,直到冰雪覆盖,冻住了眼泪。
白翊宁并没有要出宫去。靖王没有来带她走,这天大地大她有能去哪儿?她这一身落寞,也只有在这皇宫里才能消磨。
“既然不走……那记得替我收尸。就看在,你我都还在皇宫里的分儿上吧……”江妘笙把伞放在一旁,转身裹着风雪去了承乾宫。
半壁江山
铜灯照壁,照不亮人心昏暗。金龙伏波,拨不开黑云压城。一众朝臣已经不甚齐全了,有些官员已经随着靖王去了渭河以东,有些官员正在去渭河以东的路上。留在这里的官员,显得有些不安、焦躁。赵汝辉静静地站在那里,几日不见,竟是须发尽白。
江妘笙从外面走了进来,没有让人通报。她裹着风雪,脸色已经被动的有些发白了。大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冰雕一样的女子。看着她踏入大殿,看着她走上红毯,看着她转身正对。
“各位大人,江妘笙在此。”似乎连她的嗓音都被风雪冻住了,竟没有一丝颤抖,“若江妘笙一死能让众位大人心头痛快,那就请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