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皓骗头看着她:“你有心了……”
这句话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江妘笙心里那一根弦一下子绷紧了。
“是嫔妾越矩了……”
慕容皓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精致的瓷碗,“朕知道你是想帮朕,放心,还没到那一步。”
“是。”
“对于西边的战事,你……如何看?”
江妘笙微低着头,但慕容皓探询的目光还是让她有些不自在,特别是他语气里带着的那一丝询问听来并非玩笑,这让江妘笙心里越发猜忌起来。
“嫔妾不知。嫔妾只知,嫔妾会一直在陛下身边。那便是安全的。”江妘笙知道不能说“一切有陛下”,因为慕容皓的压力已经很大了,若自己再增加他的压力,那只会适得其反,但又不能否认皇上的能力,于是只能如此折中晦涩。
“是吗?”慕容皓笑了笑,似乎有些失望,合上眼倚在榻上养神。难道他真要江妘笙说出什么良策来吗?西边战事,哪里是一个深宫女子能够谈论的。
江妘笙有些僵硬跟着笑了,一时无话,转目看着桌案凌乱,便走了过去轻手轻脚地收拾起来。这事往日她也是做过的,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该。
桌案上那些奏本无一不是关于西边战事的,或粮草调度,或军队伤亡,或城池攻防,或……一本奏折不小心掉落,江妘笙忙俯身去拾。
……南撤……我军伤亡过半……邺洲……屠城……“屠城”两个字跳进江妘笙眼里,猛地刺了她一下。她拿着那奏折久久未动。那边慕容皓翻了个身,吓得江妘笙忙站了起来,带着一丝慌乱将一切整理妥当。待收拾好了,她这才抬眼看去,原来慕容皓已睡着了。江妘笙送了一口气,下意识地用手抚了抚胸口,目光又不自觉地看向那封奏折。
在记忆深处的某些画面突然抑制不住地跳了出来,那些压在心底本以为忘记的东西其实一直根植在人的内心深处。江妘笙的手微微发抖,周遭的光线似乎也变得不那么明亮了,就像是……又回到了……不!
江妘笙掐了一下自己,不要再想了。再想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就现在她都有些想要呕吐。那浓重的血腥味,腐烂的气味……“江瑶章?”陆琣见皇上睡着了便进来添加手炉,见江妘笙站在那里神色不对便出声相询。
江妘笙快速地转头看向陆琣,那样凄厉的眼神让那个陆琣一惊,但江妘笙立刻就低下了头去掩饰。
“本位有些不舒服,不要打扰了陛下。让陛下好好休息一下……”丢下奏折,江妘笙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只留下陆琣有些狐疑地看向桌案。
人同此心
江妘笙步履不稳地出了承乾宫,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将妙彤吓了一大跳。要知道,上一次江妘笙也是从承乾宫出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当夜就在承乾宫外跪了整整一夜。
“主了?”妙彤上前扶着江妘笙,感觉到江妘笙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江妘笙看着前方,机械地迈着步子。
“主子,上轿吧。”
江妘笙似乎不明白一般看向妙彤,半晌才移开眼。有些东西如鲠在喉。
“陛下累了,已经睡了。我也好累……”江妘笙依旧向前走,并没有坐暖轿回去的意思。妙彤见此情形,也不敢声张,遂回头对跟随的人道:“主了想走走。你们远远的跟着。”众人不敢有异,听了吩咐便远远地跟着这主仆二人。
待出了承乾宫,走在有些暗的宫道上,妙彤才又问道:“主了,出什么事了?”
在暗夜里,江妘笙的一双眼睛显得闪闪发亮,她看着远处的天空,郁结在心的事情自然无法跟妙彤述说。此刻她也只是摇头,“没事,只是见陛下那样憔悴,有些……之战事一起,不知要有多少百姓遭殃……”
妙彤见江妘笙武器说话了知道无大碍,便略放下了心。但想着方才的情形,她又说道:“主子担心陛下,但也要顾好自己。”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江妘笙张了张口,却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语句,半晌,只得一叹。
妙彤也不好再劝,二人就这么一路走回了芷兰殿。
江妘笙觉得如何,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知道“屠城”这两个字让她寝食难安。梁州的点点滴滴又跃然眼前。梁州如此,邺州如此,那天下呢?天下会如何?江妘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么多,但又管不住自己的思想,在这寂静的深夜,了无睡意,思绪但肆无忌惮地将各种各样的事情串联在一起。
芷兰殿里今夜也是灯火通明,江妘笙突然害怕黑暗,命人将各处都点上蜡烛——她只是不想再回到梁州那一夜的黑暗。
待得天明,江妘笙便又去了承乾宫。她想要知道更多的关于战争的情况。那种切肤之痛让她感同身受。
“江瑶章这是怎么了?”到了承乾宫上正遇见明如月,但显然她已经来了些时候,此刻她是从承乾宫里出来。
明如月走近了一步,“想来博皇上怜惜也不用弄成这样吧?”明如月的嘴角有着淡淡的笑意,虽然她也觉得战争让慕容皓憔悴伤神,但她从战争中获取的地位和好处又让她忍不住想让仗多打一会儿。对于城池、人民,她并没有什么直观的感觉。她只是一个养在深闺,活在深宫的女子。天下太大,她不需要知道。
“嫔妾失仪,望明贵嫔见谅。”
“在本位面前失仪倒是小事,可是君前失仪……”明如月拖着尾音突然欺近,“江妘笙,你还妄图跟本位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