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三两枯木与芦苇,一条月华潋滟的小溪出现在两人面前。
许姜无心欣赏月色,拉少年坐定在溪边,蛮力撕开他几近干涸的外衣,捧起溪水,小心洗净伤处。
待洗去血迹,她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托住他的左臂,抬眸道:“忍着点。”
少年朝她轻一颔首。
许姜垂目看向伤口处,小心抖落伤药瓶。
药粉碰到伤口的刹那,少年的手下意识往后一抽,眉梢已高高挑起,口中却依旧没有声音。
许姜后知后觉情形的反常,撒药的动作微微一顿,打量他许久,面露迟疑道:“你?”不会说话?是个小哑巴?
话到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下。
待包扎好伤口,她落座少年身侧,一边收拾,一边试探道:“你是郑人?”
少年正拨弄伤口外围的蝴蝶结,闻言目光一凛,很快摇摇头。
“不是郑人?那是晋人?楚人?总不会是许人吧?”
许姜每多问一句,少年的眼神便迷茫一分,头越垂越低,却再不回应。
莫不是不知自己是谁,只是被郑人欺负,才一厢情愿笃定自己并非郑人?
“咕咕咕!”
许姜正思量,少年的肚子里倏地发出难耐饥饿的抗议声。
许姜扑哧笑出声,假意不察少年脸上倏而浮起的羞赧,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举目环顾四处。
“可会生火?”
见少年颔首,许姜脱下布履,一边往溪边走,一边吩咐少年:“去捡些干柴回来,把火生起来。”
少年一脸茫然地看向她,不知她意欲何为。
许姜已蹚进齐膝的冷溪,站定在青石边,一动不动盯着脚下。
不等少年起身,她杏眸一凛,陡然出手。
水花飞溅,月华如星,再次起身时,许姜的手上已多出一条扑腾个不停的鲫鱼。
“抓到了!”
她举起鲤鱼,披着满身月华与潋滟,朝岸边人嫣然一笑。
水中人不知,她的身后是野瀑飞溅、烟岚四起,身下是潋滟星河,疏影两三。有美一人,亭亭水中立,清雅世无双。
一缕夜风拂过,三两寒鸦振翅而起,几片落叶悠悠坠落。
什么兵戎相见,什么你死我活都被抛在脑后,天地广袤,世间仿佛只剩下他两人相依为命。
少年望着潋滟星河里的人,倏地忘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