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纾飞也似地蹿进了太学院,他趴在课桌上,整个人蔫了吧唧的,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陌生。
为什么忽然之间,那么多人对他的态度都变化那么大呢?无论是不认识的村民,一直不喜欢的父亲,被他欺负的昆仑弟子,一夕之间,似乎一个个全都被夺舍了似的。
他惶惶然生出几分微小的恐惧,只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肩膀都忍不住细细地颤抖。
桌椅微微摇晃了一下,谢纾猛地坐直了身体,身旁,他的同桌不声不响地拉开了椅子,坐了过来。二人之间还泾渭分明地隔着一道“楚河界限”,谢纾忽然开始害怕,他害怕身边的人也跟其余人一样,开始用诡异的眼神以及陌生的态度对他说各种疯言疯语。
“谢纾。”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令人想起了夏日叮咚的泉水。谢纾绷直了身体,紧张地闭起眼睛,就听见身边的人冷冷地斥责他:“听说你昨日又偷桃了?”
谢纾怔了怔,睁开了眼睛,扭过头呆呆地看向他的同桌。
春光明媚下,一个白衣少年坐在他的身侧,春风沉醉,他一身素净白衣,一双淡色的瞳孔如琥珀般发着微光,眉眼如淬炼而出的绣春刀,俊雅中透着一股冷冽的气息。
他微微蹙着眉,似乎又因为谢纾总是逾矩的行为而感到恼火,身板挺直如松柏,隐约可以闻到一点槐花香。他训斥道:“把手心伸出来。”
谢纾呆呆地伸手,白衣少年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谢纾这么好说话,下意识地在少年柔柔嫩嫩的掌心中拍了一下,清脆的一声脆响响起,掌心中传来的麻痒让谢纾终于回神。
白衣少年正准备继续训斥谢纾几句,让他收敛一点,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少年眼角含着几滴泪,水汪汪地包在眼睛里,眼眶通红,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白衣少年无意识地慌乱了一下。往常谢纾被他训斥,总是生气然后跟他反驳或者狡辩,主打一个“错了,但下次还敢”。
他也没想到少年居然会被他训斥哭,匆忙地回想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对,手忙脚乱起来,拧着眉,业务不是很熟练地试图哄道:“怎么了?刚刚打疼了……?”
他笨拙地伸出手,指腹触碰到少年弥漫着水汽的眼睑,滚烫的泪滴落在他手上,烫得他一个激灵。他正反思自己是不是力度不对,结果,少年忽然“嗷”地一声扑入他怀里。
少年还在抽条的年纪,浑身上下的肉薄薄一层覆盖在肌骨上,漂亮的肩颈线条一览无余,令人想起绵软的糖果,混合着芬香,好似降临了一场春天的梦。
他猝不及防被少年这么一撞,整个人僵在原地,手愣在空中,无措地上下挪动,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终于,白衣少年思考片刻,小心翼翼地准备安抚少年,拍拍他的后背。然而就在这时,谢纾把脸埋在他的怀中,打了一个响亮的哭嗝,喜极而泣般大哭道:“太好了!棺材脸你还是这么令人讨厌,真的,太好了!!!”
白衣少年的脸色瞬间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来得及恢复记忆的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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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年气得差点把笔给拗断,恨不得把眼前少年的裤|子扒下来,打他的屁股。
……这小兔崽子!
然而,谢纾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往日里他表现得十分讨厌白衣少年,可如今,竟然如同一只忽然离家的小猫,开始无意识地黏着白衣少年,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不离他三步远。
于是,太学院中便总是出现这么个场景——
走廊光阴游曳,青苔满阶,春燕归来,花树怒放。一个白衣少年往前疾步而驰,而另一个红衣少年则在他身后哒哒哒哒地追着。
前面的少年腿长,迈开腿来时,步子又大又稳。后面少年身量矮一些,总是轻而易举地被拉开距离,可他居然也不恼,小跑几步,又重新跟在白衣少年身后,像是一只黏糊糊的小尾巴。
可爱……才怪!
那厢,系统在谢纾怀中兴奋得上蹿下跳,它巴拉巴拉地滔滔不绝道:“眼前之子,有龙凤之姿,胸怀大志,相貌堂堂,天赋异禀——错不了!他就是男主!!!”
它欣喜地在谢纾怀中拱来拱去,兴冲冲道:“宿主宿主,加油加油!快狠狠欺负他!这样他就恨上你,然后以你为动力,疯狂拼命地修炼了……然后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谢纾听不懂它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系统让他欺负自己的师兄。他忍不住疑惑起来,呆呆地张大嘴巴。
啊?龙傲天竟在我身边?
怎么可能。师兄就是个死读书的呆子,天天都板着一副脸,恪守成规,老头子一样。一点都不好玩,他那样怎么可能做得了男主?
话说回来,他以前不是已经天天欺负他了吗?难道还不够?
他丝毫不知道,欺负人大概也没有他这种欺负方式,哪有欺负人把自己赔进去的呢?可怜他这次遇见的系统跟他脑回路竟然如出一辙,一人一统窃窃私语,居然又出了个损招。
长灯伴长夜,圆月无眠。窗外亭榭覆盖绵绵一层槐花,暗香浮动。白衣少年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怎么也想不通谢纾忽然态度大变究竟是怎么回事。
……夺舍了?
他一想到这个可能,心脏忽然一停,蓦然睁开双眼,眼眸中一阵森森寒意,胸膛好似被扔进了一块燃烧的炭火,一股怒气喷薄而出。
谁敢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