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性子不太好,希望你照拂他一二。”
喔。少年面无表情地想,又是一个纨绔少爷。
他还未来得及与这传闻中无法无天的昆仑少爷相识,便已然是听了一耳朵的风言流语,因为年纪小,小少爷还来不及好声色全马,骄奢淫逸却也只差了个“淫”,好吃懒做倒是在昆仑独一份。
想到这里,他心中已经油然而生了一大堆不屑,嫌弃,与厌恶,阴郁冷漠地在他内心里翻滚。
他平生最恨这种生来便嘴里含着金钥匙,无忧无虑,没心没肺长大的纨绔子弟,分明大家都是人,可凭什么他要从小吃泔水臭叶,而这种人就能被捧在掌心里,小心翼翼地呵护长大?
不是说好人人平等么?狗苍天。
他压下心里一肚子打抱不平的怨气与戾气,面上稳稳当当地扒着那张囫囵从偷来的课堂上学来的一点君子面具,四平八稳地答应:“是。”
不过一个纨绔少爷,总比三个纨绔少爷好伺候。
就当报答贺兰缺的养育之恩。
直到那个充满桂花糕味的吻来临之前,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那是他与谢纾的第一次相遇。
正是昆仑的暮春时节,漫山遍野的粉色花瓣纷坠,像是飘起了一场粉色的大雪,卷着光阴,徐徐落满了两个少年单薄的肩头。
少年一身红衣,浑身没骨头似地趴在一个书童身上,沈四甫一抬起眼,就撞见了这一幕,心里顿时就蓦然弹出两个字——
“轻浮。”
谢纾的头发蹭在书童的后颈,柔软的乌发胡乱蹭着,却没有注意到书童的脸已然像是被烫到一般发红。
沈四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认真看着手中的经书。可下一刻他眼前一暗,经书被阴影遮挡,他一抬头,视野便骤然被眼前放大的少年面孔给占据,呼吸忍不住一窒。
少年身后春光明媚,桃花映衬得他脸颊莹白如玉,眉眼好似从画里走出来般精致漂亮,眼尾飞起一粒红痣,如同桃花上悄无声息坠落的一滴晨珠,点亮了眼波。
他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香气,乍一闻有点甜腻,像是花香与奶香混合在一起,可仔细闻,又能在尾调闻出一点阳光下垂挂枝头的佛手柑的清香。
第一次见面,沈四郎便被少年的好皮囊晃了下神。
一时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原来纨绔也分美与丑的。
只是他很快就被少年调戏般的言语拉回神,少年一副趾高气昂施舍般的模样,点他道:“你,背我下山。”
“我会给你钱的。”
他满口的“钱”,仿佛他沈四不是个人,而是一个稍微有点好看的步撵,只要价格得当,便能出卖自己的一切。
可沈四从小沦落街头,没少被当做小叫花子各种羞辱,进了那家风腐败的沈家,更是常常连做人都不配了,最恨这种“嗟来!”似地命令和态度,因此在心中对谢纾的印象更下一个台阶。
两人第一次相遇便不欢而散。
沈四坐在桌前,因为喜静,他的院落比较偏远,故而这里没有桃花,只有几株老槐树,在枝头上结着一缕缕雪白饱满的花穗,沉甸甸地在风中飘落。
他脊梁挺得笔直,端端正正,左手挽着右手的衣袖,右手则提着毛笔,露出一双指节修长的手,在窗外纷纷扬扬的落花春光中,一丝不茍地写日记,顺便练习瘦金体。
“亥历九七年,三月初三。与昆仑小少爷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