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我我就能去做!这里有一千多人的性命,我……”
谢纾语无伦次,暴雨冲刷在他的脸庞上,雨迹在他苍白清秀的脸上蜿蜒而下。天道沉默半晌,最后缓缓道:【可是那也只是一千多人的性命而已。】
谢纾凝固住了,他慢慢地扭头,整个人像是一个锈蚀的木偶,他喃喃道:“什么叫……而已?”
【一千多人,和数百万人的性命想必,你救哪一个?你不杀了他们所有人,疫病会扩散,扩散到九州的每一个城邦,所有人都会变成没有意识的杀戮傀儡。】
谢纾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怔然,“可是……人的性命,是能攀比的吗?”
“那不该是用生命衡量的东西啊!”
三天,他只有三天时间。
可是三天眨眼即逝,无论他重来多少次,依然会重蹈覆辙。
他或许也可以回到更早的时期,可是猩红病的潜伏时期不定,或许只有一天,或许有……十年。
可是如果不断地尝试,不断地重来,不断增加一点微小的概率,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尝试着,改变这样的结局?
谢纾握着剑,他跪在雨中,雨水将他打得透湿,乌发湿哒哒地黏在他雪白的侧脸,他把剑横在脖颈,翕动着嘴唇。
“我什么都没有,唯独不会死,这是我唯一的依仗。”
天道说过,他和李廷玉是天选之人,天道庇佑,所以他们不会死于疫病。
可是,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
难道他又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吗?
他咬着牙,一次失败,那就再来一次,十次,上百次。
天道对他说道:【汝心之固,固不可彻。】
【你不可能护所有人周全,你做不到的。】
“闭嘴!!!”
少年不知道第多少次从满地泥泞中爬起,他一身寥落,瘦弱苍白的手几乎快握不住剑,可他一双眼睛透亮,像是有顽强的火冲天而起,烧穿了琉璃。
李廷玉呆滞地看着少年不断软倒在血泊中,不断在暴雨中重来。
石碑上的刻痕在以惊人的速度增加,四百零八道,四百零九道,四百一十三道,四百二十六道……
“够了……”
李廷玉喘了口气,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够了……停下来……求你停下来……”
四百三十八道。
“不要再试了啊,不要再试了……猩红病的潜伏期可以很长,你找不到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感染的啊,猩红病甚至根本没人知道感染源是什么,你怎么找,你怎么找……”
天地皓然,月高人渺。
那一年的海棠开得正好,只是承受不住雨的重量簌簌落下,铺天盖地,像是下了一场胭脂色的雨。
在那漫天花雨中,少年手握长剑,不断地流着血,海棠落在他的鬓角处,他回眸时眼底动然,好似一个眼尾点绛红的花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