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吁一口气。
世子殿下道:“那天子,您可还记得十八年前的那场宫变,究竟是谁在暗中助力您?您坐久了帝位,就忘却您昔日的龌蹉了吗?”
我大吃一惊。
皇上的手指揉起案上一沓奏折,待他松开手时,纸张已布满条条褶皱。
他道:“你在威胁朕?你以为你的父王篡取的王位就名正言顺吗?我们各有对方的把柄。朕劝你还是莫要自大狂妄。”
世子后退一步,而后勾起讥笑,手指着屏风道:“唉,隔墙有耳!这回可有第三个人知晓我们之间的事,该如何处理,本王想陛下心中一定有了主意。”
说毕,世子殿下扬长而去。
我胆战心惊地现了身。
皇上神色轻描淡写,他笑道:“爱卿,你都听清楚了吗?”
我边晃头边往后撤退:“臣什么都不知道。”
他神色一变,腾起身,咄咄地发问道:“你难道不恨朕?”
“臣不敢……”我的话违心至极。
他仰起头,话里似乎翻涌着一股惋惜惆怅之情:“朕从未想过谋害曾穆。他是死于自杀,死于他对前太子的愧疚——他还是太迂腐了。不过,朕许诺过他会保他的家人平安无虞。”
可帝王之语,能有几分为真?
我跪得笔直,听取这位帝王的倾诉。
他见我毫无动作,道:“你不信朕?”
我颤声道:“臣不敢!”
“哼!你最近行事,使朕很是不满。禾州居于极北,穷乡僻壤,眼下正缺个推官。朕贬你为七品,你可服气?”皇上语气转冷,句句不容人置喙。
我道:“为国正狴犴之名,为民效皋陶之举,乃臣之辛事。若能效忠,居江湖之远,又有何妨?”
他闻言微微点头,不知是喜是怒。他踱步下台,投掷在地上的影子越来越长。
“曾爱卿,你的酒凉了……”
我惊呼出声:“皇上!”明明凉透的酒却烫得我手心灼热。
他一脸平淡地道:“这酒只会多折你的几年寿——朕还不想要你的命。”
我捧着酒盅,胸膛中久久地郁结着一口气。
他继续冷冷地说道:“禾州毕竟是荆榛之地,朕想曾爱卿的家眷还是留住京城为宜。”
我心下凄恻,不再多雨,卷起酒盏,仰脖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