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洄并不想给她错误的期待,于是同意了,也带着她一起下了楼,来到酒店一楼的咖啡厅。但他只为対方点了咖啡。这个叫“小雅”的女孩儿很明显対他是感兴趣的,从她的神态中便能看出来,因此苏洄更不想耽误她。服务生走后,他便开门见山,“很抱歉,今天的局面在我意料之外,没想到这顿饭实际上是家长组织的相亲。”小雅有些尴尬,“没事的,其实……我觉得你挺好的,可能今天比较仓促……”苏洄轻声打断了她的话,“他们应该没有告诉你,我有严重的精神疾病,躁郁症,病史已经超过六年,这辈子不一定能治愈,治愈了也不保证不会再复发。”他语速变得有些快,仿佛描述得并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躁狂发作的时候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比如刚刚吃饭,我会把气氛弄得很紧张,整夜不睡,亢奋,冲动性消费,思绪奔逸,像疯子一样说很多话。”眼前的女孩儿明显眼神显露出退却。“这还不止,抑郁发作的时候,我连床也下不了,一句话都不想说,自杀倾向严重,到现在我身上还留着疤。”苏洄笑了笑,看上去漫不经心,病态的坦诚似乎令他看上去更迷人,但这张漂亮的脸蛋也明明白白地写着——我非常危险。小雅静了静,有些迷茫,“你为什么要说这些?”“他们骗你,我不想,这个病害人不浅。”苏洄从口袋里拿出烟,抽出一根来叼在嘴上,一抬头,又意识到这里不可以抽烟,于是拿下来夹在指间,滤嘴轻轻敲打桌面。如果不是害怕牵扯到宁一宵,他甚至想直接坦白,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而且只能爱一个人。“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苏洄像孩子一样笑了,“我不可能和他分开的。”他说完,起身,“话说完了,我走了。”就在转身的时候,苏洄听到她在身后,用不轻不重的声音问——那你的病难道不会伤害你喜欢的人吗?苏洄的脚步顿了顿,他原本想回头较一较真,告诉她自己喜欢的人非常好,非常坚强,他不害怕。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这样做,直接走掉了,看上去很像是落荒而逃。坐在前往医院的出租车上,苏洄的手机不断地响,都是外公打来的电话,他直接关了机,头脑很乱,有些走神,没来由想到暑假的某一天。那时他在宁一宵住的出租屋度过周末,当时他临时被教授安排了工作,自己又没有带电脑,只好借用宁一宵的。查询资料时,苏洄直接打开了浏览器,点击搜索框。没想到下面直接出现了之前的历史搜索记录。[如何与双相患者相处?如何照顾一个双相患者?恋人是双向患者应该怎么相处?如何让双相患者愉快?和双相患者交往有什么禁忌?双相患者需要什么?]他不动声色地忽略了那些,搜索了自己需要的论文,完成了工作,把电脑还给宁一宵,并特意留下了一个没有关闭的新文档,里面只有一句话。[患者苏洄需要宁一宵的爱。]司机开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叫醒了愣神的苏洄。好在他没有错过预约的咨询号,在医院门口,他看到等待的宁一宵,安静地站着,好像被砍伐殆尽的森林里唯一一颗伫立的冷杉,孤零零地剩在那儿。苏洄没来由地为此难过了,但还是假装开心地跑过去,不顾他人眼光扑上去抱住了他,虽然这个拥抱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宁一宵露出浅的笑容,握了握苏洄的指尖,同他一起上去了。咨询过程中,在外面等候的苏洄似乎比宁一宵还要紧张,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地撞击着胸膛。他迫切地希望出来的时候,医生告诉他,只是他想得太多,宁一宵其实很好。等待叫号的大厅里,长椅一排排坐了许多人,苏洄的旁边就是一対年轻情侣,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他们正在玩一个小玩具,是吃豆子的恐龙,男孩儿摆弄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彩色的豆子撒了一地。苏洄弯腰帮他们捡了许多,两人一直道谢,苏洄笑着说不客气。他们很开朗,很快同他做了介绍,男孩子叫于杰,女孩儿叫莉莉。巧合的是,莉莉同样患有双相,和苏洄一样。大约是有了共同的病症,他们便多聊了几句。从两人的言行举止来看,是一対非常相爱的小情侣,眼神都离不开彼此,手也一直紧握,苏洄看着,都感受到十分确凿的幸福感。“我们打算过两年就结婚的。”莉莉十分兴奋,“等小杰把驾照考下来,我们要去旅拍婚纱照,你知道旅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