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没有梦到他。
鹤见千鸟做噩梦醒来之后,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对噩梦的恐惧,而是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内心深处涌现了一种可惜和惦念之感。
她捂住脸,感受着那股在她体内充斥的烦躁。那种想见他的莫名冲动怂恿着她给那个男人发讯息,但她还是忍住了。
睁开眼,起身,想往常一样梳洗,咽下自己的一切心绪。就像以前一样。
这时,南突然出现,口吻略带着些不满:“又梦见了吗,那个男人?”
千鸟顿了一下,学着像从前一样回答道:“嗯。”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骗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装作这一场噩梦没有发生。她只知道,有一种隔阂在她内心深处萌发,让她几乎无法抗拒对式神的猜疑。
用水冲洗脸颊的时候,鹤见千鸟突然有一种自己很假的感觉。
假装一副冷淡的样子,明明很想靠近别人却刻意疏远的假模假样,明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梦却对式神说了假话……在她未来的日子里,还有多少样子需要假装,还有多少话需要伪饰。
她这个人真假。她想。
白兰醒来的时候,正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方才的梦还是与女孩相关。
但这次梦里不再有他的出现。
硕大的怪物屹立在女孩的身前,她的身旁站着一个年轻又冷漠的女人。在那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向她袭来的时候,女人的口吻不容置喙:“千鸟,动手。”
可即使是被誉为罗刹鸟的天才除妖师,也不是天生就会除妖的。
她的身体僵直,面色麻木——旁人也许会以为这是冷淡,但精通心理学的白兰·杰索轻易就看出了小孩内心深处的恐惧。她害怕到动弹不得,但女人的命令仍然继续下达。
最后,在那怪物快要将女孩的手咬断的时候,在女孩的鲜血在他嘴边汩汩地涌出的时候,在她内心的恐惧快要将她吞噬殆尽的时候,那个被女孩喊作“母亲”的人才堪堪动手,将那怪物一击毙命。
接着,她将带着血的匕首塞进女孩另一只完好的手中,握住她的手,向妖怪的眼睛插去。
女人的语气带着诱导:“极目兽的弱点在眼睛哦,千鸟。”
妖怪的血喷涌而出,洒满了女孩的身体。手臂的痛感、心中的恐惧、喷涌而出的血……她已经分不清哪些血是她的,哪些血是妖怪的。
她想,在自己插向极目兽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变掉了。
她已经不能再被归属于普通的人类世界了。
白兰在看到这些画面的时候,似乎能完全感受到女孩的心绪。感受到她的恐惧和害怕,感受到即使被咬伤在刺向妖怪时也产生的不忍之情,感受到那种失去归属感的茫然无措。
一种莫名的情绪从他体内产生,让他好想抱抱那个女孩,让他好想告诉她“我会保护你”。他的大脑几乎不受控制地逼迫他去给鹤见千鸟发消息。
白兰·杰索笑了。
“心动?心疼?”白兰的笑意骤然冷了,“要是别人的话,也许真会被骗过去呢。”
“可我怎么说也是——白兰呢。”
纵使他不了解那些妖怪的习性,也无从接触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但是啊——
如果要成全所谓的几世情缘的美谈,最重要的应该是让这一世的他们彼此相爱吧。
像这样用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情绪裹挟着两人的大脑,强迫性地植入并非二人本愿的爱意……这种手段,倒像是某种阴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