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北京?”陈栖叶喉咙一紧,极为不安地看着秦戈。秦戈同陈栖叶对视时的眼神很冷静,他说网上能查到留基委的公示,第一批学生名单里有陈栖叶,出国日期近在咫尺。陈栖叶双手一松,不锈钢的刀叉和瓷盘碰撞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餐厅格外明显。他深吸一口气,呼吸声很重,抖了好几下。他双手捂住眼睛的位置,手臂也有些发抖。“……我可以不去的,我不去了。”冷静了一两分钟后,陈栖叶表示他会放弃这个名额。这个项目不需要报名者花一分钱,陈栖叶毁约的损失不过是五年内不能再报留基委的项目,别无其它影响。他还把秦戈曾经用于劝退自己的话全都复述了一遍,好像出国的所有前期准备不过是心血来潮,现在的他才是最理智的,当下的生活才是他最想要的。“是因为你母亲吗?你是不是在担心,不知道该怎么和家里人交代我们的关系。没、没关系的,你不用让他们知道,以后也不用首都杭城两头跑,以后我来找你!我也不需要你给我花钱,我当家教能挣不少!”陈栖叶越说,身子越往秦戈那边倾近,语气却越来越卑微,“以后我来找你,偷偷的,秘密的,不让任何人发现……他们不会怀疑你的,我也不会贪心,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行,只要能在一起,见到你,只要……”陈栖叶眼神闪烁,怕自己退让的还不够多,急不择言道:“他们以后要是催得紧,要你和女的谈恋爱,结婚娶妻,我也——”陈栖叶后背冒冷汗,屏住气,突然就说不下去了。秦戈没生气,还有些调侃地反问:“你也……?”陈栖叶咬住下唇,脸颊红得能滴血,又在下一瞬煞白。秦戈站起来,走到陈栖叶那边,捧起他的脸,两人的鼻尖碰了一下。“不会的。”秦戈对陈栖叶说,“我不是秦思源。”他们近在咫尺地相视。秦戈的声音温柔且有说服力。陈栖叶也不是陈望,他们不应该重蹈父辈的覆辙。曾经陈望成全了秦思源,做他见不得光的亲密爱人,如今轮到秦思源的儿子成全陈栖叶,斩断唯一的后顾之忧。“我希望你去,真心的。”秦戈戳陈栖叶的酒窝。陈栖叶突然就绷不住了,埋进秦戈怀里紧紧将人搂住不敢松开,哭腔黏腻,却没有真正的眼泪掉下来。“我以为你让我住下,就是愿意跟我复合了……你别不要我……求求你别不要我,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你明明那么爱我,对我那么好,我却总想着逃……扭扭捏捏惹你不高兴……都是我做的不够好,我真傻……”陈栖叶说得语无伦次,秦戈怎么可能不心软,揪着疼,疼到直不起腰椎。他强撑住身子,轻拍陈栖叶不住耸动的后背,鼓励道:“所以你更要去。你不能什么都惯着我,只考虑我。”“那我们一起走吧!”陈栖叶的脑袋从秦戈怀里抬起,溢是水光的双眸闪烁。只要秦戈愿意,他可以去任何一个国家留学,换一门喜欢的学科,过全新的生活。“我下个学期要转专业。”秦戈温柔又残忍地拒绝。他有明确的未来规划,想从药学转去临床,学一门实实在在的傍身的“技艺”,而不是依附父辈积累的资源财富。他要留在杭城,这个从小生长的地方。“可你明明说过,杭城已经不是我们熟悉的杭城了!”陈栖叶音量突然抬高,将秦戈推开,站起身后烦躁不已地踱步,好似之前的温顺、可怜、脆弱都是伪装。“我不明白!不明白!我已经变成你喜欢的模样了!我不要什么狗屁尊严自由,我全部上交!上交给你!你为什么还要赶我走!我都那么听你话了,你为什么还不满意!你到底要什么!”陈栖叶一气之下,用双手拽紧秦戈的毛衣领子,将人从椅子上揪起来。秦戈没有反抗,僵持之际,陈栖叶惊讶于自己的冲动,他眼里的狠决却没让秦戈感到陌生。秦戈说:“我要你去看尽这世间,再回到我身边。”陈栖叶缓缓松开手,不忘帮秦戈整理衣领内揉皱的衬衫。继续拉锯和交流毫无意义,陈栖叶无奈接受秦戈的安排。两人坐第二天最早的一班机票离开杭城,久违地回到那套还未退租的小公寓。那套公寓里面全是他们生活过的痕迹。收拾的时候,成对的拖鞋、毛巾、牙刷、碗筷被他们放进那种搬家用的大纸箱。陈栖叶的行李额度有限,这些生活消耗品可以去俄罗斯后再买,行李箱优先放四季的衣物和能带过境的中式调料酱。秦戈有过出国的经历,在衣服的空隙里塞了几包火锅底料,意味深长道:“建议再人肉背个电饭煲过去,你会感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