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筱竹折返的同时,萧约抬手让宫人退下,宫殿大门随之关闭。
此时殿内便是绝密之处了,最好倾吐秘密的地方。
“若你想说,孤都听着。若不想说,孤也不勉强。”萧约将许筱竹扶起,递给她一方柔软的手帕,“你现在还可以选择,你要想好。”
许筱竹将手帕紧紧攥住,抬起红肿的泪眼望着萧约:“殿下想知道些什么?如今已经知道了多少?”
萧约神色平静:“孤并不指望从你这获知线索,驸马查案再可靠不过。孤只当你是个刚没了母亲的可怜女孩,你若想倾诉,孤可以作陪。若不想,回家就是。”
“殿下仁厚……难怪母亲会向殿下求助……但是驸马……驸马他……”许筱竹欲言又止,无意识地将手帕拧搅成团。
萧约道:“驸马是孤最最信任之人,举世无二。端午之时,你母亲的献诗另有关窍,是驸马发现的。还有许多助力,不必一一说明,总之驸马是我的人,对我绝对忠贞。”
许筱竹惊愕:“他竟然——”
“我们夫妻同心,他便是我,我便是他。”萧约道,“小姐以为他会有事瞒着我?”
许筱竹垂头,低声道:“不,不是……既然殿下如此笃定,或许驸马其实并不像母亲和我所知的那样……我们和驸马并不熟识……”
萧约想到,先前李氏进宫求助时,反复恳求,让公主不要将此事告知驸马,如今看来并不只是为了女儿的名声考虑。
已知薛昭与自豆蔻诗社学成的多位官眷有些首尾,李氏防备质子,又暗传消息,正说明了与质子沆瀣一气的是其夫许尚书。至于二人图谋的是什么,还有待查证。
萧约不想从女儿口中逼问父亲的罪行,便把话题拉回李氏身上:“小姐和夫人,虽然年岁相差不大,但其实和亲生的母女没有差别。”
许筱竹闻言抽噎了一下,她道:“是啊,母亲比我大不到十岁,但她待我视如己出,不,比亲生的更好……母亲投水溺亡,是为了让我守孝三年以免嫁人。”
萧约眉眼一跳,没想到许筱竹会直言此事,他缓了缓才道:“孤也听说了,令尊令堂在你的婚事上意见相悖。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不知道,我现在真的……不知道了。”许筱竹或许积蓄了太多情绪,是真的需要向人倾诉,她流着泪摇头,“我原本很喜欢檀郎,父亲也准许了,但母亲坚决不肯……”
萧约静静听她诉说。
“我知道母亲向来是为我好的,所以我对父亲说,听母亲的再等两年,父亲却是不准。他们争吵了许多次,从没吵闹得这么厉害过,都是因为我的婚事……我既担心又害怕,暗自里哭得睡着,再醒来就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但陈设布置分明是母亲的手笔……我再得见天日,正是母亲落水被救上来,已经奄奄一息了,她握着我的手,让我不要嫁,又说她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寿衣,让我给她换上……母亲她,为了阻止我嫁给檀郎,竟然……竟然送掉了自己的性命!早知如此,我一定不会……”
许筱竹哭得几乎晕厥。
萧约闻言感觉胸口憋闷,爱女儿胜过自己性命,哪怕是亲生的母亲,恐怕也很难做到这种地步。
在感慨于李氏的慈爱同时,萧约也惊叹于她的智慧——或许端午献诗之时,她就计划好最后一步了。提前将名单藏进寿衣中,算好了时间把许筱竹放出来交代后事,吊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嘱咐女儿亲自为自己换装。如此一来,即便是老谋深算的许尚书也不会怀疑她有夹带,只会想到母丧期间无法婚嫁这一层。
听着许筱竹的哭声,萧约长舒一口气,问:“你恨她吗?付出如此代价来阻挠你的婚事。”
“不,母亲是世上最好的母亲,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许筱竹死命摇头,“在密室里的那几天,我认真回想母亲对我说过的话,她说‘事出反常必有妖’‘看似巧合或许正是精心设计’……母亲说檀郎并非良人,对我用心不纯。我也知道我与檀郎相识太巧,又地位悬殊,恐怕他是想攀附高门,而非果真有意于我。但他待我实在是好,又相貌俊美……父亲也说檀郎是可造之才,让我不必顾忌门第。父亲看人不会错,而且他是我的亲生父亲,怎么会害我……我不明白……但母亲宁可牺牲自身,也要阻止,那么我必然不可再嫁檀郎,否则母亲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我此生都不要再嫁了……殿下,或许驸马婚后对您一心一意,但他先前……殿下,还是当心些。”
萧约心想,许筱竹是知道薛昭所作所为的,薛昭果然是留下了一堆烂摊子,他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当小白脸四处勾搭有夫之妇的后果就留给了薛照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