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约看着柳昭仪神往的表情,心想葬在王陵有什么值得欢喜的?难不成风水宝地能让人死而复生?
薛照一直想把他母亲从王陵挪出来,以结束毕生的羞辱。既然柳昭仪那么喜欢,或许……
萧约摇摇头,还没到那一步。
“即便你这孩子能平安生下来,但襁褓婴儿如何与年富力强的两位公子抗衡?除了梁王的宠爱,你还有什么别的依靠?而这座靠山又能让你威风多久?”萧约正色劝道,“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也染上了梁王的自大。你以为的康庄大道,焉知不是一条路走到黑?”
“不管大道还是黑路,总之我如今比从前过得好上千万倍。怀着这个孩子,我就有赌一把的筹码。不像你,呵,身为男人却如此打扮,竟也不觉得羞耻?还是说,想为薛照开枝散叶想得痴了?你就算想生,也生不出来。”
萧约的劝说,柳昭仪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觉得对方是羡慕得至于嫉妒了。
“王上还不到五十,又有太医精心调养,体魄和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没有什么差别。”柳昭仪笑容略带娇羞,看得萧约起鸡皮疙瘩,她道,“王上跟我承诺过,他会打理好天下,为我儿铺好上位的路……等我儿成年即位,我也才不过四十岁,太后之尊受天下养,我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萧约眼看柳昭仪做着春秋大梦难以自拔,便不再相劝,径自起身往偏殿去了:“那你就好好养着吧,记得晚饭时叫我一声。”
虽然萧约言行镇定把柳昭仪气得够呛,但他心里的担忧其实并不少——
虽然梁王暂时还没有斩尽杀绝的打算,但薛照不仅要保护自身平安,还要维持边境稳定,免不了腥风血雨一番。回到奉安城内,也还是龙潭虎穴。
明枪暗箭还好对付,诛心之事却难以招架,若是薛照知晓柳昭仪有孕,该作何感想?看着那张脸趾高气昂,薛照的心里该有多痛?
这群疯子,为了权势简直是丧心病狂。
萧约在合欢殿的偏殿里住了两日,期间梁王没再为难,但萧约自身控制不住地焦躁起来。
深宫之内行动受限,不是坐监而胜似,薛照的归期未定,柳昭仪一日请三遍太医——说到寻医,萧约想起裴楚蓝给妹妹治病定下的一月之期,算起来就是明日了。
二月二龙抬头,也算是节庆,梁王夜里设宴阖宫同乐,身侧坐着柳昭仪,被禁足许久的孙昭仪也得以解禁,萧约坐在孙昭仪对面,看得出这位对柳氏分明的恨意。
怎能不恨呢?
不难想象,四公子冯燎在送柳氏进宫时打的是什么主意,虽说柳氏正式册封刚满一月,但根据她这么快就被诊有孕,大概是早就成了梁王的人,趁着薛照重伤之时才正式得了名分。
这一胎绝对是出乎老四母子意料的,本该做棋子的人,反过来将了他们一军,甚至踩着他们上位,孙昭仪恨不得撕了柳氏。
宫斗这回事,萧约敬谢不敏,他忧心妹妹的病情,面对珍馐也是味同嚼蜡,又不敢太过表现出自己的焦虑,被困在座位上如坐针毡。
梁王或许是瞧出了萧约的异色,叫停嫔妃们的恭维之语,将话题转向了薛照:“观应十五岁那年,就正式接手司礼监了,这些年来宫内大小仪式总是他来操持,今夜家宴,若是他也在场,是再好不过的了。”
好什么好?谁乐意参加这场夜宴似的?萧约心想要是薛照在场,桌子都得给你掀了。
敷衍的话尚未出口,萧约便听见簌簌疾风,有一道残影从眼前飞过,定睛一看,梁王面前的食案竟然被利箭对穿。
“有刺客!护驾!”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
柳昭仪尖叫一声护着肚子慌忙逃离,梁王一把将她拽了回来,目光沉沉俯视全场:“都别乱!孤倒要看看,是何方逆贼,竟敢潜入宫廷公然行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