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照目光森森:“区区王位,也只有你们会蠢得为其头破血流。梁国如何?天下又如何?我只要解恨,我只想报仇!既然冯家多得是不想太平的疯子,那就索性把这天地彻底搅翻,清算怨仇,至死方休。”
卢氏一哽,停顿片刻拭去眼泪又道:“大人果真什么都不顾忌了?薛家仅存的一丝血脉,你也不顾吗?”
薛照冷声:“你在威胁我?”
萧约闻言疑惑,薛家仅存的血脉?
除了薛照,薛家不是早就满门被屠?而薛照又不是真正的薛家人,哪里还有什么薛家的血脉?
“棠棣之华,才生新芽,若是未及长成便又夭折,岂不是天大的遗憾?”卢氏渐渐平复了语气,仰视薛照,“薛大人要为母亲报仇,却也不能忘怀父亲的恩情吧?虽是侄儿,但那也是先薛大人的骨肉血亲,薛家最后的一丝血脉。若是为了泄愤而折损了他,难道大人能够问心无愧地面对薛大人、薛家列祖列宗?”
萧约恍然,原来沈家送礼深意在此。
棠棣之华,手足之情,盆栽是沈家最出色的花匠亲手培植,所以说薛家最后的血脉是受沈家的照拂。
薛照看似冷血,其实最是重情,卢氏的话让他皱眉:“我倒是忘了,卢家人虽已不掌兵权,但数代累积的势力还在军营之中盘根错节。”
卢氏:“若大人肯与我家化干戈为玉帛,卢家的势力自然也是大人的势力。”
薛照默然片刻,冷嘲一声:“你依然认为我是为了那个位子。”
“难道这世上,只有争权夺利是正理,就不能有人想讲良心讨公道?”
薛照目光沉沉:“人各有命。薛然是死是活,是好是坏,都是他自己的造化,于我何干?若是薛家祖宗在天有灵,自会保佑他们的后代平安,轮不着我来操心。若是死去万事成空,又何必以死人为念?我有我的事要做,谁也拦不住。”
“那么你的妻子呢?”卢氏接着又问。
骤然被点名的萧约心头一紧,屏气凝神听着接下来的话。
薛照语速极快:“也不关他的事。”
“看来尊夫人比薛家遗脉更加紧要。”卢氏听出了重点,她款款起身,不管身上泥水,面色又恢复了舒缓从容,“我与大人虽然从前只有寥寥几面并不熟识,但瞧得出,你看夫人的眼神,与我看二郎是一致的。”
薛照没有反驳,只是沉声警告:“别打他的主意。”
卢氏温和点头:“有大人庇护,夫人自会安然无恙。人活一世,总有些在意的人和事,也是为了这些人和事而活。女人的天地狭窄,只在高墙之内,将夫君视为终身依靠,爱儿女胜过自己性命。我所希望的,不过是一家平安团圆,并不想让二郎去争夺什么。”
薛照嘲讽:“敢想却不敢认,装出淡泊谦让给谁看?若是果真不在意王位,当初的私盐案是从何而来?冯灼头脑简单,若是他能独自想出此计,也不会看不出冯燎藏拙。”
卢氏蹙了蹙眉:“是我替二郎谋划不错,但我说了,我在意的,不过是夫君和孩子。若不如此,我怎能做珠珠的母亲?”
薛照倒是从未想过这个角度,震动整个奉安的私盐案,幕后主谋最大目的,竟然只是除掉一个妾室。
“无论周氏是死是活,于她生的孩子,你都是嫡母。”薛照道,“冯灼与你自小的情分,绝不会厌弃你而扶正周氏。”
卢氏闻言莞尔一笑:“这是当然。”
“不过,爱总是自私的。嫡母听着太不亲近了,我想做珠珠唯一的母亲,周氏就不能活。”卢氏唇角仍然保持着微笑,眼中却是一片寒冷的杀意,“况且,她对珠珠不好,一心只想再生个儿子,稳固自己的地位。她眼里哪有女儿?连珠珠的饮食都照顾不好,珠珠生痘疮竟然也没能及时发现。她不配做珠珠的母亲。只有我,才能给珠珠真正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