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敬亭奉命来提审刑凯,可他没想到刑凯伤成那样,别说提了,审都没法审,弄不好人死在半路。这个责任谁来负,当然他不会负。思考再三,他给南京发了电报,然后等待南京指示。一个电话能搞定的事,处长非得电报,这让孙敬亭有些憋气带窝火,不过他也没招,工作纪律就是这么规定的,凡是涉密的事情不允许使用电话,必须电报。等待的过程很熬人,走又不敢走,留下来还无所事事,沉思再三,孙敬亭让手下小刘等着,他出去转转,回复结果无非两种,回或者留。这是孙敬亭第一次来上海,久居南京的他还是被上海的繁华惊呆,他并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可是一看到大马路上的场景还是吃了一惊,虽说首都来的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可囊中羞涩,兜里没几个钱,这让他很没底气,首都来的又怎么了,又不能当钱花,这年月有钱才是爷。闲逛了大半天,吃了一碗馄饨,四个生煎,孙敬亭四顾茫然,去哪里成了问题。纠结了一小会,孙敬亭决定回去,可是走着走着,他被一个马路对面的招牌吸引了,华灯初上的此时,霓虹灯闪烁,大运赌场四个大字闪着五彩的光芒,就像一个美丽的女人纤细的玉手召唤一般,让人如吃了二十五个小老鼠,百爪挠心,欲罢不能。这世界对男人来说两个最大的诱惑,一个是女人,一个是赌,孙敬亭也不例外。回去也是闲着,孙敬亭决定去赌场耍耍,说不定能赢两个。孙敬亭对自己的赌术还是有一些自信,最不济的情况下不输不赢,保本还是不成问题的。其实赌博的人绝大多数都盲目自信,总以为自己赌术天下无双,殊不知老古语远嫖近赌的醒世名言却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可惜的是没有多少人当真。到底是大上海,孙敬亭立马被赌场里的装饰惊呆了,这哪是赌场啊,简直他妈的就是皇宫。至于玩法,各种各样,应有尽有,想玩哪个玩哪个,不怕你不会,就怕你想不到。至于服务,期间总有西式装扮的侍应生端着茶水饮料不间断地来回穿梭,无论是谁都客气的很,想喝啥喝啥,而且一分钱不花。踅摸了好久,孙敬亭在一处赌桌前站定。这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赌法,押大小。孙敬亭看了几圈就明白了,你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押大或者押小,然后擎等着庄家摇骰盅亮出点子,根据点子大小定输赢。孙敬亭觉得这个没有假,因为你不知道对方摇出的是大是小,赢钱全凭运气,好玩。庄家赢了不少钱,连着赢了三把,这让他的语气里都藏着浓浓的压不住的兴奋和欢喜,也是,谁嫌钱多咬手,除非傻子。孙敬亭吃不准押大还是押小,犹豫了一下决定押小,因为押大的人多,他决定反其道行之,富贵险中求,押大的人那么多,何况又押了那么多的钱。庄家笑容满面,也许因为看到了孙敬亭这个生面孔,他故意把骰盅摇得哗啦哗啦响,像展示一件宝贝似得,双目灼灼地盯着孙敬亭看。啪一声,庄家把骰盅扣到了桌面上,一副姜太公稳坐钓鱼台的笃定。庄家不急有人急,赌博场的急性子尤其多,押大押小的都有,都急不可耐地让庄家赶紧开牌,那样子像是饿死鬼遇到了热气腾腾的红烧肉一般。孙敬亭倒不急,他知道这是庄家的招数,故意逗你,吊你的胃口。庄家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扫视了一圈之后,然后才自信满满地把骰盅掀开。骰盅掀开的一霎那,孙敬亭的心咚咚咚跳了几下,他告诫自己,要淡定,不就是玩一玩么。三点,最小的点数,他赢了。第一把就赢了,孙敬亭很开心,虽说赢的不多,但是个好兆头。第二把又赢了。第三把又赢了。看着面前的筹码越来越多,孙敬亭暗呼没白来,照这样下去,多了不敢说,千八百的肯定没问题,一念至此,孙敬亭笑了,母亲去世拉下的亏空就能填平了,说不定还有盈余。不得不说,孙敬亭的运气很不错,十把下来竟然能赢八把,孙敬亭笑得合不拢嘴,回去真的能吹一阵子了,能在大上海的赌场里赢钱,这也是没谁了。可是,在孙敬亭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后,他的运气就没了,押大大输,押小小输,没一会,他醒来的筹码全部输进去不算,还把兜里的钱输光了,一个子都不剩。在翻遍所有的口袋后,孙敬亭长脸了,他没料到会是这种结局,余下来的几天的饭前住宿钱以及回去的车票钱都被自己输得一干二净,这事,有些挠头了。按理说没钱就别玩了,走人即可,可孙敬亭不死心,总觉得输钱是去厕所的原因,不去厕所肯定没事,输的钱肯定能赢回来,可是,如今没了本钱,连牌桌都偎不上,没钱,你拿什么来玩,人家也不让你玩。在赌场里白手拿鱼,哪有那好事。孙敬亭不死心,从腰里掏出配枪,问这个能抵押多少钱,在他来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当然也可以借,问方局长借,他不可能不借,就说被偷了,甚至还可以反过来倒打一耙,说方局长治下的治安不行,盗贼小偷遍地,可是,想一想,他张不开口,也落不下脸面,再怎么着,自己也是南京来的,堂堂的公务人员。,!输钱的赌徒多得如过江之鲫,没钱了还想玩,于是就押东西,押什么的都有,但多数是戒指扳指随身携带的小挂件之类的,当然也有押了衣服的,经办的小伙子显然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脸色煞白地说不出话来,拿枪抵押的赌徒他还真的没见过。小伙子简直怕死了,可问题得解决,怕就不解决了,肯定不可能。有人叫了唐久临过来,路上就把押枪的事说了。在赌场管事那么多年,这样的事唐久临也是第一次见识,但是,他不怕,在上海滩,他身后有董天南,还有实力强大的小安先生,他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不就是押一把枪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押枪,说明是个公职人员,公职人员更不可怕,怕的就是那种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耍起横来你根本没招,顶多打一顿了事,而公职人员就不同了,他们要脸。唐久临冲孙敬亭拱手道:“这位先生,不知你要押多少钱?”对方客气,孙敬亭不能不客气,他想了想说:“五十块大洋。”这把枪其实值不了五十大洋,市面上才卖二十大洋,可看这人像是官面上的人,五十就五十,这样的人没必要得罪,开赌场求的是财,再说能结识一个官面上的人也没坏处,虽说是个操外地口音的生面孔。孙敬亭拿了五十大洋换的五十筹码又杀进了赌场,此时的他信心满满,并同时决定,见好就收,只要把自己的本钱赢回来,再赢几十就走人。看着那人兴冲冲的样子,唐久临笑了,别看这人人五人六的,官面上的人,又能咋地,还不是一个熊样,连配枪都敢押上,他就不怕输掉裤衩?唐久临摇着头走了,并在心里祝他好运。孙敬亭没想到狮子大张口的预谋成功了,他心里的底价是三十,原本以为对方会讨价还价,可对方竟然毫不犹豫答应了,这让他有些小骄傲,看来枪杆子真的有作用,有大作用。重新回到牌桌上的孙敬亭自信心爆棚,可是,再爆棚也没用,连着押了两把小的竟然都输了。第三把他不敢押小了,改押大,可是押大又输了。第四把的孙敬亭谨慎了许多,也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押大,骰盅一掀开,还真是大。赢了。如此输输赢赢,赢赢输输,不知不觉间他面前的筹码又只剩几枚。真是理想丰满现实骨感,孙敬亭甚至有些迷糊,又不是一个劲的输,期间赢了不少啊,哪怕不是平头,就是输也不会输这么多吧,难道有假?可是钱都在自己跟前,怎么会少,只能是输了。输掉最后一个筹码,孙敬亭有些气急败坏,但是,他知道没道理,赌博么,就是有输有赢,没有谁会常胜不败,问题是都不想自己输。孙敬亭有些头疼,钱输掉就输掉了,也不算太多,五十大洋,还能接受,问题是押的枪怎么弄回来,这是个头疼事。孙敬亭想破头也没想出来怎么把枪赎回来,因为他此时身无分文,上海也没熟人,认识的两三个又不好意思张口。思考再三,孙敬亭决定厚着脸皮借,哪怕付点利息也无所谓。孙敬亭那个郁闷啊,赢钱的时候及早收手多好,何至于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世上没有后悔药,后悔也没用,孙敬亭只好拿脸踹。没钱。没钱怎么赎枪。小伙子一愣,没有方才害怕了,他挠挠头,看看旁边的同事,意思,你说咋办。咋办,还是找老唐,管事的老唐。唐久临知道遇到麻烦了,虽说不大,但也是麻烦。这么小的事情没必要惊动老板,老唐决定自己处理,处理不了再说。孙敬亭当然知道自己没道理,没道理也得办,不然没脸回去,就是回去也交不了差,一个行动队队长竟然丢了配枪,这事可不小,轻了受处分,重了撤职丢官。孙敬亭本想去跟警察局的人张张口,可是因为配枪不在身上,他有有些担心,思虑再三,他问赌场的小伙计能不能先把配枪还给他,他打个借条。唐久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货色,为了赌博把配枪押了的混蛋,可是,老江湖的他判断出这个家伙不是耍无赖的人,就同意对方打个借条,拿钱再来换回借条。孙敬亭低头写借条的时候,肩膀被人猛地拍了一下,这让他有些不悦,心想这是谁跟自己开玩笑呢,可是一回头,他顿时呆若木鸡。小安向董天南借东西来了,一路上小安都在考虑邢凯的安危,他怕南京方面不顾死活地要把邢凯弄走,那样的话想救他就没那么容易了。可是救邢凯必须得有车,没车绝对不行,弄不好把邢凯害了。小安认识的人里面董老板有车,而且不止一辆。小安的打算借一辆卡车,上边铺好被子,然后把他拉到柯大夫那里。小安一进门就看到老唐身旁的身影有些熟悉,他顿时想起在无锡被自己收拾过的孙敬亭,于是,上前拍了他一下。孙敬亭真的吓坏了,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让他遭受屈辱饱受摧残的煞星。这个逼着自己写下保证书的少年此刻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一脸你想不到吧的促狭表情。,!不光孙敬亭愣了,老唐也愣了,然后问道:“你们认识?”小安笑了,问:“干嘛呢?”老唐以为眼前这个赌徒跟小安关系不错,就说:“算了,算了,借条别写了,自己人。”小安一摆手道:“等等,什么事。”唐久临简单把事情原委说了,谁知小安当即说道:“一码归一码,你让他写。”老唐有些不明白,还是让孙敬亭把借条写了,然后按了手印。小安奚落道:“孙队长,不至于吧,五十块钱拿不起了?”孙队长苦笑着不敢吱声,心里却把自己骂了一顿,我他妈的发贱,哪该手痒痒呀,怎么会遇到这个煞星,真他妈倒霉透顶,倒霉他妈开门,倒霉到家了。“跟我走。”小安说道,然后不管不顾走在前头。孙敬亭哪敢说半个不字,乖乖地跟在小安后头,小安去哪他去哪。这回轮到唐久临跟两个伙计愣了,这什么情况,看架势这人似乎很怕小安,你没见刚开始都发抖了,比老鼠见了猫还害怕,难道又是小安新收的徒弟?看到小安,董天南笑得合不拢嘴,赶紧让小安和孙敬亭坐了,他理所当然认为孙敬亭是小安的徒弟或者什么,就像大三虎。小安大模大样坐了,还翘起了二郎腿,样子自在的很,再看孙敬亭,像是小安的跟班,双手垂立在小安一边,脸上带着惶恐不安。:()少年特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