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戏剧学院,存在于两个维度的说法,其实并不准确。严格来讲,无鬼、有鬼都是它的一部分,只有将二者结合在一起,才是一个整体,构成了完整意义上的天南。它们的关系,就像是人与影的对照。无鬼,是正常状态下的天南学院,它处在山明市的现实世界之中,是一所沪江地区的知名高校。有鬼,是在某种变异下的畸形产物,它位于现实世界的背面,是一个不存在的学院,藏着无数鬼物。翻看校史,第一任正院长可以追溯到二十九年前,那位校长叫做百里肃。现任正院长叫做韩宏才,不过此人至今没有露过面。而结合上述的说法,无论是百里肃,还是韩宏才,他们其实也仅仅只是无鬼学院的正院长罢了。这个院长身份对于他们而言,仅在现实世界生效,甚至可以说他们都称不上正院长的职务。真正的院长,将同时掌管无鬼、有鬼两部分,执掌真正的、完整的天南戏剧学院。而这位院长的权限,有且仅有一条:随心所欲。也就是说,谁能做完整学院的院长,谁就是这所大学的真正主宰者。现在这个人,叫做季礼。但他并不是天南建校以来唯一坐在这个位子上的正院长,在他之上其实还有一位。这一位,就是导致这所大学分裂成“阴阳”两部的异变根源,即根源性鬼物。不过,尽管季礼已经成为了正院长,他也了解了天南学院的前世今生,但有关根源性鬼物的内容却知之甚少。他只知道自己的权限,还没有达到“随心所欲”的程度。现在的季礼,一个念头就可以将鬼潮全部肃清,但他却做不到将这所大学从世界上抹除。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并不是天南的唯一院长。换句话说,事情的真相是——季礼与根源性鬼物同时具备了执掌天南的权利。……阿怜还是那副老样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门卫室里看着窗外的学院。季礼站起身前,它将那根黑木手杖递了过去,没有其他交流。季礼看了它一眼,接过手杖推开了门卫室的门,迈出门口的那一刻,他眼前的世界走向了衰败。这里是有鬼学院。如今的有鬼学院空气中弥漫着“崭新”的味道,曾经杂乱不堪的灵异力量已被完全肃清。一个个黑衣人,在道路两侧分批列队,刀砍斧劈般的相同身影,化作一颗颗屹立在风雪中的树木,迎候着季礼的到来。他拄着手杖,在雪地中慢慢前行,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享受着短暂的安宁。余郭与阿怜的故事,告一段落后,季礼还剩下最后一件事需要弄清楚。他对那个在任务中不曾露面的根源性鬼物,有了一定程度的猜测,此行就是验证这一想法。有鬼学院的职工办公楼,仅剩下两座。E-1与E-3两栋楼,呈现对面而立,相似的楼身与装修,让它们两者的中间存在着一面镜子般怪异。站在两栋楼之间,季礼的头发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向后吹着,在凝视许久后,他轻声说道:“在这片区域找镜子碎片。”季礼的身边并没有人,但在他一声令下,此前处于外围的七十七名黑衣人就立马出现在原E-2楼的位置。这些黑衣人用雨伞作为工具,对着这片雪地开始了掘地三尺的挖掘。镜子罪物,是一件十分奇特的罪物,被余郭持有。它也是天南学院中最大的一面镜子,且在余郭的故事、天南的守则、特殊路径之中多次出现,意义非凡。此前,因为剧本罪物的提前设定,余郭以“见信而死”将这面镜子崩溃。但想来以剧本的强度,是无法摧毁镜子的,它们二者并非同一级别。更何况,以季礼现在对天南学院的猜测,这所大学在某种程度上与“天海酒店”有着不少共同点。黑衣人们的效率很快,只几分钟就有七八块镜子碎片整齐摆放到季礼的面前。季礼一直在观察着这群黑衣人,以他现在的身份仍然弄不清楚这些黑衣人是从何处而来。它们疑似拥有着绝对碾压普通鬼物的能力,且这个能力看起来应该也是一种权限——专门针对校内鬼物的执行权。这种感觉让季礼觉得很奇怪,虽然他是正院长,具备了指挥黑衣人的权利,但却仅仅只是隶属关系。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黑衣人们已经把全部的镜子碎片找到,并重新粘连到了一起。离远了看去,这就是一面宽大的落地镜,但如果近距离观看,就会发现那无数道蜿蜒的裂纹,宣告着破镜难圆的现实。而所有黑衣人,在镜子立起的那一刻就没等季礼发话自行撤离。季礼拄着手杖,站在原E-2楼的位置,没有去管黑衣人,只是凝视着这面落地镜。诡异的是,他就站在镜子前,可镜子里却并没有属于他的倒影,只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雪景。“你在镜子里……”凝视半晌后,季礼有所明悟地点了点头,低声说了这五个字。答案,其实已经摆在镜面上。季礼这位正院长与镜子对视,倒影不是自己,而是天南戏剧学院,在镜内镜外,他们浑然一体。根源性鬼物,与第一次相见时那样,以镜子的方式给出了回应——它就是天南戏剧学院本身。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真相,甚至在得到这个答案后,会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所以,先前的猜测其实还有些细微错误。季礼仍然是当之无愧的唯一院长,他权限已经足够庞大,之所以无法摧毁天南学院,是因为根源性鬼物就是这所大学。“你怎么会被设置为任务地点?”第二个问题说出后,代表着季礼最重要的一个困惑。其实从很多角度来看,天南学院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天海酒店。它们都圈养了一大批活人,酒店是以一次次灵异任务接引鬼物,学院是以一条条校规限制鬼物。而之前的两次相见不难看出,天南学院对于季礼并没有太大的敌意。这样一个与酒店类似的存在,它怎么会被酒店设置为任务地点,且还是前后两次。在这个问题出口后,季礼的面前出现了一具已经僵硬冰冷的尸体。卢静婷,这个无辜的女孩静静地躺在季礼与镜面之间,惨白失血的脸上又落上白雪。季礼眉头一挑,看向空空的镜面,读懂了它的意思:“你是想说,你和卢静婷一样,都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