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中的大帐绝对大。中间一个木头支起来三间房大小的议事厅,里外两层羊皮。议事厅后面是土堎,搭建了一大四小,五个寝室帐篷,全部用通道连起来,像个章鱼一样。宋裕本搭建的时候一是为了皇后,二是为了陆天明。除了这两个原因,最关键的是为了陈奇瑜、许鼎臣、张宗衡,作为法理上的主将,他们三个必须与钦差同吃同住,这才能让下面的边军精诚合作。议事厅中间是个拼凑起来的大桌子,上面放着地图和标示大军位置的旗子,算是个简易沙盘。除非与战事直接相关,其他属官就不能到这里了。张嫣从山顶下来,迈步向大帐而去,陆天明自然跟在身后,入帐前被韩智文一下拽住,快速说道,“徐允爵想去前线。”“他有这胆子?想见林丹汗在这里等着就行。”“不是,钱良坤是想跟随张世泽,看看察哈尔的骑军,判断一下他们的实力。”陆天明摆摆手,“无所谓,他能看个狗屎,你也去吧,别干扰大军作战就行。”韩智文点头离开,陆天明进入大帐,只有宋裕本和几名‘主将’在桌子前,这里只有主位一个椅子,张嫣自然在坐。众人见礼过后,宋裕本指着陆天明探路的地图道,“目前大军已经就位,察哈尔在山地边缘休息,三万多族人,明天最多能入山百里。我们的假护银队已经与黄金大帐汇合,阿济格距离大山百里,他为了保持战力,也没有全速追击,但明日进入河谷,他一定会加速,有可能在午后接敌。”陆天明点点头,“说说将领的安排,他们能不能节制麾下。”“东路主将乃大同副总兵麻英,这个无需担心;西路主将乃延绥总兵杜文焕、山西副总兵麻杰,各带两万人,以杜文焕为主,他官职高,作战经验更丰富,南路主将乃周遇吉,曹鼎蛟负责堵路、恭顺侯策应东路、张世泽策应西路,他们各自有四千骑军,察哈尔台吉粆图、泰松、皇妃分别跟随。”陆天明思索片刻,问陈奇瑜,“杜文焕什么时候回到延绥?不是在西安吗?”陈奇瑜知晓在场很多人不清楚杜文焕的能力,连忙解释道,“杜家乃延绥将门,世袭指挥使,无法做延绥正印总兵,杜文焕父亲杜桐镇守固原,叔父杜松镇守宁夏、辽东,萨尔浒之战殉国。万历四十三年前,杜文焕只是副总兵,后镇守宁夏,天启元年四川奢崇明之乱,朝廷调杜文焕入川,此后一直与秦夫人作战,总理四川、贵州、湖广大军。天启七年再镇宁夏,前年陕西流贼肆虐,杨鹤晋杜文焕为五镇总兵,总理剿匪大军,多斩首,被流贼报复榆林的家眷,杜文焕一怒之下杀俘泄愤,被总督褫职。洪承畴大人总督陕西后起复,因剿匪官军指挥混乱,再次令杜文焕总理延绥、宁夏军马,他一直是都督职,挂总督中军官印,陕西剿匪总兵。下官巡抚延绥时,与洪大人商议,为快速剿匪,调杜文焕镇守延绥,半年内安抚军心,肃清流贼,但他依旧没有延绥总兵大印,官印在下官手里,杜文焕还是陕西剿匪总兵的身份。此人出身将门,心思缜密,善统筹,三边声望隆重,四十五岁,正是壮年,边军慑其胆而服之,大人可以放心。”陆天明抠抠下巴,放心个毛,陕西的将门匪性比宣大凶猛,出名的杀良冒功,扭头再问宋裕本,“杀敌悬赏之事如何安排的?”“按大明军律,除非全军共认的战绩,否则首级一律按卫计算,并不会单独奖赏,勘验军功之事由中军负责,到时候我会带人去逐个核实。”陈奇瑜在陆天明问的时候,就知道他在怀疑什么,此刻插嘴道,“大人之前的赏银由下官带巡抚属官下发,未克扣一两,下官出发前召集千户以上三令五申,冒功、抢功者格杀勿论,首级封赏一律全军平分。”陆天明眉头一皱,“嗯?本官是这么安排的吗?”“大人恕罪,延绥边军与大同镇、山西镇不同,他们刚刚剿匪回来,两万人有一万两千人是弓手,五千刀盾兵,只有三千长矛兵,必须有山西镇的兄弟护卫,他们才能作战,若他们单独作战,无法大规模接敌。”陆天明哈哈一笑,“陈大人说的全军是西路军啊,本官以为你说的是延绥边军。”“下官不敢糊涂,若真这么安排,未接敌就打起来了。”“好,只有精诚合作,才能取得胜利。陈奇瑜督西路、张宗衡督东路、许鼎臣督南路、诸位侯伯督骑军,只要阿济格明日入山,无需等待号令,立刻合围北路,不分主次,无需佯攻,要多快有多快,全军同时发动,立刻接战。”这是给他们功劳呢,军功谁不想要,几人轰然而拜,“是,遵大人令。”“好,休息过后就出发吧,打完咱们再回来互相吹嘘。”众人默契笑笑,对张嫣行礼后,躬身离开,陆天明并没有留下他们同吃同住,军功在向他们招手,捞虚名不如捞实在。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他们走后,张嫣也扭头回后帐去了,议事厅只有两人,陆天明看一眼宋裕本,“暗令通知下去了?”宋裕本点点头,“嗯,我的亲兵告诉了麻英、麻杰、杜文焕、曹鼎蛟、张世泽、恭顺侯。”陆天明淡淡一笑,“阿济格是猛将,不是呆将,屁股后面还有归化的一万骑军,他得保证后路不会被断,必须预留撤退时间,怎么可能安步当车追击。这两天他一直保持战力行军,就是在争取与河套骑军的距离,以空间换时间,所以我也没让孔有德和兀良哈南下,若我所料不差,东虏一定会在子时行军,天亮就会接敌,一路追杀察哈尔进入河谷。咱们得让林丹汗吃点亏,让察哈尔亡命奔逃百里,灰头土脸来会盟,这样才能削掉他草原皇帝的虚架子,黄金大帐才会放低姿态,认清自己的地位。一只丧家之犬,有什么资格做胜利者,察哈尔得清楚一点,我陆天明才是他们的恩人。”宋裕本舔舔嘴唇,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陆天明一愣,“怎么?我很卑鄙?”“有点,但这是应该的。我是觉得你有点野,满饷养这么多兵,我们养不起。”“哈哈哈~”陆天明大笑,“宋裕本啊,你懂个狗屎,代藩又搞了六百万两现银,我得把银子尽快散出去,这样民间才有购买力,商号才能尽快转起来,没人能买得起盐布药材等物资,商号转个屁啊。这才哪儿到哪儿,一场战斗下来,一百万都花不了,我发愁的头疼,南京的徐弘基也发愁存银子,你知道这种感受吗?”宋裕本瞠目结舌,“有道理,光想着赏银太多,忘了他们都是穷鬼,我果然做不了势主。”:()锦衣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