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安禄山在拿下蒲州之后,并没有对唐军主力进行追击。而是直接分兵两路各三万人马北出蒲州,开始向合阳方向进发,据探马回报,火炮亦随队出征。安禄山并没有走郭子仪退兵的路线,这样之前想着沿途借地势截击安禄山夺取火炮的计划再一次落空。李非对此也有预料,毕竟只要有韦坚在,唐军的布防战术就没有秘密可言。与此同时,安庆绪对睢阳的围攻已经过了四个月,杨禀实曾多次向封常清求援,但封常清束手无策。因为河南、淮南两道总共征兵也才三万多人,且全是毫无战斗经验的新兵,即便加上原有的驻军也只有五万,想要解救睢阳靠这些人根本是杯水车薪。同时又接到了兵部向长安汇集兵马的公文,封常清便回文说,因为睢阳重镇危殆,河南淮南两道的兵力暂无法调动。剑南道、黔中道、江南东西两道,山南东西两道总共募兵十五万,对于兵部下达的指令也不是那么热情,因为这些新兵都是刚刚入伍,操练最少还需要半年时间,不然即便上阵恐怕连军令都听不懂,完全就是叛军口中的肥肉,所以,半个月过去,没有一兵一卒发往长安。屈海看到这种情势急的团团转,又没办法向肃宗开口。因为他明白,这次兵力集结就是肃宗对自己能力的考验,一旦向肃宗求得圣旨,就等于向肃宗说自己的能力不足,兵部尚书一职就成了泡影。无奈之下,屈海只好在政事堂向李非和韦坚说明了目前的问题,但李非和韦坚似乎达成了默契,对此都缄口不言,倒是李泌给屈海出了一个主意,说兵部可以联合吏部,根据各地兵力的调派情况,计入考功司政绩,以先到者长安者为首功,如此一来,或有奇效。屈海一听,连忙依此照办。李非原以为韦坚在此时定会出手帮忙,但看他对屈海面临的困局不为所动感到有些意外,在无他人在场时李非问他:“左相为何不助屈海一臂之力?”“右相话中似有所指,圣上既然同意了你的提议,我若是再出手,岂不违背了陛下的初衷?更何况,李泌已经给出了解决的办法。”“叛军来势凶猛,有了兵力各个地方为了自保会不会有所保留?”李非故意问道。“此前幽州便是拥兵自重,连先皇的圣旨都召不回安禄山,你随后又培植张守珪,让他在剑南私募十万兵勇,在你的庇护下最后也安然无恙,你虽然自有原由,但也让其他藩将觉得你李非有意如此。毕竟你有通神之名,在军中亦有盛誉,再加上皇权交替,对这些人的震慑也不如以前;再加上如今陛下为了分割兵权,又任命了多处节度使,如果这次不成,以后调兵恐怕更加难办。”李非一听,也觉得好像如此,便回道:“那你觉得,一切责任在我?”“当然不是,如今的陛下不似太上皇对大唐有重塑之功,虽有龙袍加身,但天下并未归心。所以他才会对你一直心存芥蒂。这次如果调兵失败,不单单是屈海的问题,你恐怕也会受此所累。所以,该出手的不是我,而是你!”韦坚这么一说,李非才明白为什么韦坚对此一直保持沉默,而自己并没有将此事想的这么深,不过李非马上回转,问韦坚道:“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因为我在陛下面前说长安尚有一丝希望可保,而你这个神相说长安必失。这是个赌局,我想看看你我到底是谁的赢面大一些。但不管结局如何,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怎么可能一样!?你既然身为人臣,便自然要力保长安不失!为何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韦坚转头瞅了一眼李非,幽然说道:“人臣!?先是人,后才是臣。在陛下眼中,你我不过走狗而已。天下安则良臣亡,你不会不明白这些粗浅的道理吧。我们得活着不是吗?我说一样,是因为不管长安是否得失,大唐王朝都能存续。所以,你我之间的这次输赢并不重要。”韦坚从最开始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在反复强调活下去,给李非的感觉好像他一直活在死亡的阴影之下,于是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你那幅《天宝群仙图》。”那幅图李非几乎已经忘却了,没想到这个时候突然从韦坚口中说了出来,让李非非常惊讶。“那幅图是我随性所画,一直在我家中,你又是在哪看的?”“我曾任御史中丞,李适之叛唐之时,抄家所见。我也由此向梦中人求证,所述无二,他们称之为摩天楼,汽车,马路,电灯等等不一而足,这些都来源于‘科学’一词。他们可以千里传音,可以重现昨日之事,整个城市可以夜如白昼,人们不会因一言不慎而有性命之忧,亦不会因缺衣少食冻毙于风雪之中。其实你称之为仙界亦不为过,可惜,人生苦短,我不能亲眼看到这些东西,平生之憾莫过如此。”李非觉得韦坚似乎是疯了,他完全听不懂韦坚这番慨叹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这是在说什么?”韦坚转过头,用一种包涵复杂情感的眼光看了李非一眼,接着说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到的?只要我能看到,朝闻道,夕死可矣!”韦坚的眼神中,李非第一次看到了一种无比的渴望。只是李非不明白这和韦坚内心对死亡的恐惧有什么关联。他正要想问个明白,突然外面有人通报,屈海来了。进入政事堂,屈海看李非和韦坚二人似是正在聊公务,于是躬身问道:“不知二位大人正在谈事,有些冒昧,还望恕罪。”“可是又接到了军报?”李非问。“正是,史思明的军队在刚刚拿下富平,离长安不过五十里。”“安禄山呢?现在何处?”李非接着问道。“现在在奉先,似是准备合为一处,有觊觎长安之意。”“右相说长安必失,是不是我们为了圣上的安危,该筹谋撤往别处?”韦坚突然插话。“你不是说尚有一丝希望?”李非反问。“安禄山并未沿郭子仪的退路追击,那些火炮我们一门未得,自然是我错了。”韦坚不咸不淡的回答道。三个背后都有神明的人,互相看了一眼,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和尴尬。:()上辈子,下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