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语迟不禁后悔起初的误解。或许从一开始他就该给慕才良更多信任,而不是轻易萌生偏见。现在眼见他无微不至地照料希雅,裴语迟的心境也变得复杂起来……慕才良把她抱躺到床上,脱下鞋子,桂姨帮她盖上被子。希雅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蜷缩着身体。这时裴语迟大步流星地走进房间,拿着银针在手。“这么疼的话,还是送医院检查比较保险。”慕才良仍然坚持说道。“不要去医院!”希雅虚弱地说,“让他给我扎针就可以了。”慕才良狐疑地问:“你会扎针?要不然还是送医院吧。”“相信我,我可以的。”裴语迟坚定地说:“现在情况紧急,你们都先出去,我来处理。”小廖过来,把犹豫的慕才良拉出卧室。希雅看到裴语迟,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哀求道:“可以快点吗……真的很疼!”她已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哀求着,眼泪不住地流。裴语迟心如刀绞,为她诊脉,准备施针……裴语迟轻声安慰她:“别怕,很快就会没事的。”裴语迟拿着针,希雅痛得蜷缩身体,他根本无法给她下针。他焦急地向门外喊:“桂姨,快来帮我按住她!”“你先撑一下!”楼下的慕才良见状,心中愈发忧虑,急匆匆再度登上二楼,竭力阻拦:“她明显情况越来越糟,还是得送医院!”小廖迅速地再次将其拉出。桂姨连忙跑过来,和裴语迟一起固定住痛苦挣扎的希雅。希雅疼得直抽气,还是勉强躺平了。裴语迟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心情,片刻后,他终于给她扎上了几针,希雅的痛苦表情才稍得缓解。然而没过多久,她再次呻吟起来。针法的效果渐渐消退。希雅又开始抽搐着蜷缩起来。这时,慕才良拿着药气喘吁吁走了进来:“这个止疼药我在国外吃过,效果不错,副作用也小,你还是让她吃一下吧。”裴语迟明白,希雅的病灶在宫腔内,与其继续施针止疼,还不如直接吃止疼药来持续缓解痛苦,让她不那么难受。裴语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药喂给了希雅。药效慢慢发作,希雅终于停止了呻吟,脸上也有了一点血色。裴语迟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和汗水,给她卸了妆,使她得以舒适地安睡。裴语迟轻轻地盖上被子,柔声说:“你睡吧,我在。”希雅虚弱地朝他笑了一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房门缓缓开启,裴语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小廖和慕才良双双回头望向他。他向两人表示,希雅情况已好很多,现在应该已经入睡。他转向慕才良,诚恳地说道:“谢谢你,小慕。”希雅情况好转一语出口,慕才良只觉胸口涌起一股暖流,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没有回应,只是抿紧了嘴唇,目光飘忽不定。他艰难地咽下口水,胸膛起伏,像是在努力压抑什么。最后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只求快些远离这令他窒息的场面。小廖松了口气,说那就放心了,便追上慕才良往外走。可还没走出几步,慕才良突然停住脚步,回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裴语迟,那眼神沉重而锐利,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裴语迟在那目光下愕然地看到他眼中蕴含的暗流,不仅是忧虑与悲伤。“裴先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慕才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裴语迟挑了挑眉,“你说。”“希雅是因为你导致的流产才会变成这样,对不对?”慕才良一字一句地问道。裴语迟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点点头,“是。”慕才良的双拳紧握,青筋暴起,他怒视着裴语迟,“你们这些人满嘴的仁义道德,其实就是衣冠禽兽!”小廖连忙拉住慕才良,劝道:“小慕,怎么说话呢?人家两口子的事你掺和啥?”慕才良甩开小廖的手,双眼通红地质问道:“你们凭什么不敢说真话?你们了解希雅经历了什么吗?”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难以抑制内心的情绪:“你们不懂!”他每说一个字,音调都再高一个度。“她受的苦,你们谁也不懂!”他拳头握得死紧,整个人似乎都在跟随语速颤抖。“你们看到的只有表象!”慕才良只觉得胸中之苦被点燃,涌上喉咙深处。他一字一顿道:“裴先生,我承认,你是人生赢家,大众眼中的完美男神。但这种‘荣耀’的背后,是你,是她!”他激动地指向小廖,又看向紧闭的房门,声音颤抖,“是身边所有人为你默默的付出,更是对他们无尽的消耗!”“你的名利地位越高,你周围的人就承担越大的压力,心理压力,精神压力。这些无形的负荷在压垮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不要跟我说什么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见鬼去吧!不是每一对情侣都该被祝福,她不得不违心地做出选择,只为迎合别人的期待……她在这段扭曲的关系中已经伤痕累累!”慕才良红着眼睛,泣不成声。他用尽全力讲述自己眼中希雅的痛苦,因为他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无第二人能理解希雅的辛酸。小廖再次把他往外拉,但慕才良个头壮实,两脚牢牢扎根原地,纹丝不动。裴语迟身体向后微仰,单手插兜,瘦高的身形倚靠在沙发边缘。他单手掩面,深邃的眸子微眯,眼底似有漫长的回忆从中掠过。“让他说!”低沉的声音从五指间传出,夹杂着倦意与懊悔。但此刻,他无心争辩,只想倾听埋怨满腔的慕才良说出他的心里话。也许,自己也需要面对内心深处的某些问题。于是他放下手,静静等待下文,不自觉微微弯起的嘴角,带着苦涩中深深的自觉与长久的忧伤……小廖只得松开慕才良。:()山水不造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