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率先望向了医疗兵。
“提摩西·海德伍德,二十九岁,医疗兵,温莎人。父母健在,家境良好,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这一票干完升官发财,回家迎娶美人,多好的打算。原先医疗序列里的加西亚死了,小泉的地位不可撼动,这是你千载难逢的机会,对不对?”
“雨果·凯恩,三十二岁,医疗兵,高卢人。你的父亲疾病缠身,母亲很早就离开了你们,你学医是因为什么?对你来说在这里工作不图锦上添花,你需要钱,大量的钱,才能治好你的父亲。看住白雁压根用不着你和提摩西两个人,莫林要两个人,是为了让你们牵制彼此。”
莫林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而祁连浑然不觉,又转向了技术兵,一个金发碧眼高高大大的年轻男人,和一个面容冷硬头发枯槁的中年女人。
“海因里希·特拉贡,二十五岁,技术兵,你来自遥远的北方冻原。你跟我一样大,这个年纪背井离乡,应该是刚刚走出校门就跟着他做事情了吧。他答应了你什么?是新专利,还是知识投产?要是我炸掉了这栋楼,这里边网络系统的精密设计就会付之一炬。你的眼睛从来不愿意往那块老式屏幕上落,我也觉得,或许换成立体成像,你的人地交互就能被全部模拟出来;而他打着防备白雁的借口不用,你猜是为了隐藏什么?”
“芭芭拉·王,四十六岁,技术兵,你是有燕宁血统吧?你没有丈夫,没有父母,但有一段失败的婚姻。我认识一个人,她和你一样打拼了一辈子,为了自己的一口气要打碎头顶上透明的天花板,熬得人不人鬼不鬼,却总要给那些年长的男人、年轻的男人、更强的哨兵甚至更美的美人让位。他们有那么大的野心,而你只是想证明你自己,每一个美丽的系统都被称为小姐夫人,可他们的缔造者却只能是父亲。倒在这里,你甘心吗?”
“迪克·沃里尔,这个瞎起的名字确实不好听,叫你知更鸟或许更好一点。三十五岁。我看过你的文章,写得挺左的,但是在莫林和温莎高卢白头鹰合作之前没见过你发文,是莫林给你的机会吧?你会为知遇之恩白白去死吗?可是你有没有觉得,你呕心沥血的文字似乎被别人当枪使了。我在渝州的时候查过你,你有一篇毫无水花的文章写得更好,叫做有色——”
知更鸟说:“《有色流浪汉的人道救援与歧视》,那篇文章没有踩中任何人的利益。”
“是的,但你为此跟流浪汉同吃同住了整整半个月,那是你的骄傲。当时你是一个记者,而不是一个枪手。”
知更鸟垂着头,他是一个曾经有着风骨的文人,而他在莫林眼里只是工具。他甚至也认同了,自己就是一件安静、锐利、趁手的工具。
但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祁连看向两外两个哨兵的时候,莫林有种想要堵上他的嘴的冲动。这些毫无用处一脚就能碾死的小人物,他看了一眼居然就都记住了,还要唧唧歪歪一些没用的话。
可就是这些话,让莫林的心慌了。
他好像回到了那个平安夜,父亲母亲对着自己的长子和幼女爱怜地安抚,夸赞着他们做的最小的一件事情,而他带着自己的礼物站在一边。
祁连叫得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记得住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世,就像父母对兄妹的偏爱,可是这有什么用?活下来的还不是他!
莫林以为祁连又会说些什么,可他只是叫出了那两个人的名字——天知道,莫林这么久了也没记得住那两个拗口的长单词。
“哨兵在战场上就是共同进退的兄弟手足,活下来才是兄弟,共进退才是手足。”
“我的死是解脱,但你们不是。”
莫林沉不住气,终于气冲冲地打断了他。
“唠叨完了没有?说吧,你选什么?”
祁连温温地笑了。
“这次,我选第三个选项。”
——————————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