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榆还静静躺在床上,石云飞撕开床单分为两段,一段把床边的红木箱包在背后。另一段却将谢春榆绑在自己胸口。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带你回家。”
石云飞推开窗,悄无声息地潜入马厩。两匹马,一老一壮,他毫不犹豫割断了老马的喉咙。
壮马发出一声嘶吼和悲鸣,石云飞揽着春榆翻身上马,刀尖戳在马臀上。壮马发疯了般狂奔,径直朝绝命岭的方向去。
房间里的颂骨帮闻声追出来,却只看见马蹄掀起的阵阵黄土。他们匆忙跃上没爆胎的那辆车,却发现一根钉子不知何时也插在了后轮上。司机冲到马厩,想再骑一匹马追去,只看见一匹被割断了喉管的老马躺在血泊中。
风在耳侧怒吼,石云飞在绝命岭的悬崖边纵马狂奔,身侧是万丈悬崖,偶有两三棵崖柏从石壁中破土而出,给深渊带来几缕绿意。
跑出这么久,身后始终没见追兵。石云飞心口略松,知道自己计谋奏效,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五十余公里绝命岭,等过了就能远远看见雁门关。他们就快要到家了!”
“春榆,我们”他的话还没说完,笑意却已凝滞在脸上。
被他护在心口的谢春榆,不知何时悠悠醒转,手中握着数张纸刀,用力一劈瞬间割断了石云飞手里的缰绳。
本在疾速飞奔的壮马抬起前蹄,谢春榆抓住马鬃侧身点地,用尽全身力量撞向石云飞。他失了缰绳,顷刻间飞出撞在山壁上,背后的红木箱巨响之后四分五裂。他周身剧痛,眼前一黑,耳边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片刻之后,视线恢复。石云飞第一眼看见的,却是谢春榆捡起四散在地的传世宝。那樽谢家的三彩龙凤壶自龙首和凤首中间裂作了两半,露出里面藏着的一张地图。
石云飞觉得自己也像那龙凤壶一样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坠在冰海里,一半如焚烈火中。他使出全力,毫不留情的掌风向谢春榆击去。她千钧一发之刻侧身躲开,山壁巨石在他掌风之下土崩瓦解。
“为什么?”石云飞目眦欲裂,笑得像是在哭,“是我不够爱你吗?是我对你不够好吗?”
谢春榆积攒的愤怒不亚于他,藏在袖中的纸鹤纷飞盘旋,挟起烈风直冲石云飞面门:“你早知密室里面没有三百万两白银,为何利用我、骗我还夺走我谢家传世宝?”
“这场局,你设了多久?密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越攻越烈,如石破天惊,如暴风骤雨,夹杂着不被理解的失望和怒意,“你对我弟弟做了什么?”
“玉家兴再狠厉,阿黎一定不会允许他伤害谢二。我虽信不过玉家兴,却一定信得过曾阿黎。”
“谢二从密室中出来,一定会来找我!若如你所言,你从玉家兴手下救了我,那我弟弟又在何处?”
谢二还没有出现,是不是已经遭了石云飞的毒手?他想用谢二来控制她,却失手杀了他?所以才这样急迫,一路带着她赶往雁门关?
“你到底干了什么?”谢春榆质问,数十只纸鹤在她身后顺风腾起,闪起破碎的寒光。
她果然了解他,却不够了解他。
石云飞心头一片悲凉,张开双臂仿佛迎接纸鹤的袭击,宛如放弃了抵抗。
谢春榆一惊,一瞬犹豫。
他却以退为进,双掌合一,白磷纸燃起腾腾蓝焰,弹指间将浮在空中的纸鹤燃成了黑色的烟灰。
她躲避不及,冲到石云飞双臂之间,他用手里那半截断了的马缰三两下反绑住她的手腕,将她顺势拉进了怀里。
转瞬间情势逆转,石云飞单膝跪在地上,轻声说:“春榆,你怎么能伤得了我呢?”
石家谢家相生相依,你再会使风,再懂看水,遇上我的白日烈焰又怎能抵抗?
“我这么爱你,你却对我的怜惜弃如敝履。”石云飞勾起了唇,眼中化不开的痛心,“你说得对,我确实想挑断谢二的手筋脚筋,用他来威胁你。”
“我还想过挑断你的手筋和脚筋,”他从牙缝中挤出字,青铜撞锤在她白皙的手腕上轻轻滑动,“让你这辈子哪里都去不了,只有和我在一起才能活下去。”
他手下一点点地用力,她细瘦的手腕只要一锤下去就会粉碎,神仙也救不了。
可他眼前却一次次浮现她素手纤纤,揉面成团,捏出五彩缤纷的花馍的情形。雾气氤氲,记忆里她垂眸微笑的样子,让他无论怎样也砸不下去。
“可我做不到。”石云飞哀戚一笑,放下了她的手腕,“我这么爱你,我可以挑断你的手筋,可我做不到。”
谢春榆静静地看着他:“你会后悔的。”
“我从不后悔。”石云飞说。
她闭上眼,一滴眼泪顺着腮边静静滑下:“你会后悔刚才有机会对我下手,却没下手的。”
话音未落,她一跃而起,藏在另一只手里的一叠白纸被她攥成了一张利刃,凌空而至,斩断了他握着的那段马缰。石云飞松手,点足后退。
哪知她的纸刀在空中一旋,半路转向他的手腕,毫不留情狠狠一挑。
腕间剧痛,险些握不住青铜撞锤。石云飞低头一看,皮肉翻开鲜血模糊,她竟是毫不犹豫一刀挑断了他的手筋。
“你”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他想问,却觉得再没有必要多问一句。
他冷冷一笑,染了血的手抹去脸上泪痕,留下满脸的血迹。两人过招腾挪,大有不死不休之势。石云飞失了天生巨力,与春榆已是伯仲之间。
就连天也不帮他,平地扬沙,迷住了他的眼睛。石云飞提着青铜重锤倒退两步,脚下却忽然一空,身子不由自主朝后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