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到,你这样的大家闺秀竟然会敢穿这样的衣服!”苏珊珊叹道,咬唇,“但你哥哥知道了,肯定要怪我带坏了你。”
“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萧韵如笑,“咱们是一见如故,顶多算是臭味相投,哪里有谁带坏了谁这一说?”
苏珊珊有点感动,世人都知道她是舞女出身,名声不好。萧韵如如果有“惊世骇俗”的举动,所有人都会怪罪她这个“不知检点”的朋友。
但在韵如眼中,舞女又怎么样?大小姐又怎样?她和她和无数个她都不过是在这个男人做主的世界里想努力活下去的女孩子。
“都说我命好,出身好哥哥靠谱,爹娘仁慈开明,特许我自己在门当户对的世家里挑未来的丈夫。但我知道,一旦我的选择,和哥哥的仕途之间发生了冲突,我永远都会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你肯定觉得我在无病呻吟。”韵如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心里的这些委屈,比起你吃过的苦又算得了什么?”
苏珊珊却握住萧韵如的手:“我懂,我们都没有什么不同。”
不论哪个时代,不论哪个世界,生为女子仿佛就有了原罪,从来都没有谁过得容易。
韵如喜欢谢二,却不敢违背父母的恩情,和一个江湖上的浪子谈情说爱。她出身低微,就算有一天喜欢了一个阳春白雪的贵公子,却不敢忘记云泥之别,怕他因为她而成为全城的笑柄。
她想昂首阔步,挺胸走在所有人的面前。可好像只要身为女子,就永远逃脱不了被肆意评点的命运。
她懂她,她们真的懂她们。
苏珊珊也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今天来找你,也存了想利用你的心思。”
“你也知道,秦老板一直想逼我把那部骷髅戏拍完。”苏珊珊叹息,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但我前面那个女主角死得不明不白,我实在是不想拍那场上吊戏。”
想起她听到的传闻,苏珊珊打了个寒噤:“你是不知道她死得有多惨。”
“那日原本是白天,却忽然刮起阵阵阴风。永宁门箭楼外面聚齐了数十只野猫,永宁门箭楼里隐约传来女子的哀泣。导演跪在关老爷前,求他开眼,让猫妖放过他这一马。”
“三根线香插在炉中,烟灰在香炉里一点点落。然而却没有人注意到,一声高过一声的野猫惨叫中,三根线香拦腰戒断,就连关老爷的眉心都出现了隐约的裂痕”
“道具师傅给女主角系上了绳子,导演一声令下,灯光亮起,全组人大气都不敢出,眼睁睁得看着她踩在椅子上,苦苦挣扎,雪白的脸涨得通红,一点点吐出了瘀紫的舌头。”
“人人都夸她演技了得,竟表演得如此逼真。等导演终于喊卡,拽绳子的人一松手,原本站在凳子上的女主角砰地一下脸朝下,拍在了永宁门箭楼下,鲜血渗在了塔下的黄土里。”
“所有人都吓坏了赶紧去扶她,等把她翻过来,才发现她口鼻出血,竟是已经气绝身亡。”
苏珊珊啧啧了两声:“你说这怕不怕人?她脚下踩着凳子站得稳稳的,背后还有两根绳子吊在腰上护着她,却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被生生吊死。除了永宁门箭楼里的阴兵,谁还能有这个能力?”
“你不是还没来么?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萧韵如眨眨眼睛,“这么绘声绘色,别是你编的吧?”
苏珊珊哼道:“你不信我?”
“那不是。”萧韵如赶紧摆手,“我只是自己也在箭楼里被吊上去过,我并没有出什么事儿。”
想起那次脱险,是谢二盯着她的眼睛问她信不信他。她毫不犹豫点头,说信你,然后被他攥着腰间的绳索悬在梁上。
“你八字好,有神明护着。”苏珊珊说。
韵如却摇头,微笑:“不是我有信得过的人,那个人,也相信我。”
“那我可没有。我只能拖,躲到秦老板耗不起每天这样烧钱。”苏珊珊说,“秦老板肯定会派人来找我,但只要和你在一起,你帮我说说好话,秦老板就绝对不敢带走我了。”
苏珊珊原本的想法倒确实没错。
如果萧韵如的身边跟着小豆腐,穿着出门时的那件精致洋装,秦老板的保镖即便认不出她是谁,也能认出小豆腐的那身海城军军装,断断不敢当街捉人。
但恰恰此时,萧韵如和苏珊珊甩开了小豆腐,穿着新潮的连衣裙,刚刚回到西大街的马路上。
小豆腐还在鸿翔时装大楼的门口,焦急地等待着两位小姐。远远瞥见一角红裙,小豆腐眼睛一亮,冲着萧韵如挥了挥手。
他跳下台阶,刚想跑过来,却险些被一辆疾行的黄包车撞到。
“拉车看看看路!赶着投投投胎吗?”小豆腐骂了一句,再转头时却发现街道对面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两位姑娘的影子。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沿着西大街朝南边开。车里,穿着西装的保镖捂住了萧韵如和苏珊珊的嘴,直到永宁门箭楼下,将两人拖出了车厢,一路架到了片场。
年轻的导演架着金丝眼镜,看见两人一愣:“这是谁?”
苏珊珊嘴巴终于得空,气得破口大骂:“你们抓我就算了,怎么连萧局长的妹妹也敢绑架?”
架着苏珊珊的保镖毫不留情,一掌扇在了她的脸上:“少废话!秦老板说了,今天必须把这场戏拍完!”
萧韵如大怒:“不许碰她!”
她拼命挣扎,刚刚上身的连衣裙都因过大的动作而挣开,露出了雪白的肩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韵如身上,她却还想反抗他们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