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生意是他自己一点点攒起来,当年跟禾嘉做生意的时候他就已经二十岁了,之前家里给他说过一门亲事,可惜人家姑娘还没过门就一病不起,去了。
这么个人,要旁人说年纪还是大了些,对于心里住着老妖精的禾嘉来说,他那个年纪就正正好。
当时的禾嘉觉得再小的话,多少还是有点道德上的底线迈不过去,总有种自己在哄骗小孩儿的错觉。
年纪再大些乌尔锦噶喇普又肯定不会同意,能默认她这个原配所生的嫡女不嫁人留在娘家招赘,已经是乌尔锦噶喇普当年对禾嘉的宽容和让步。
再找个二十好几的赘婿?这年头多的是不到三十就当祖父的人,草原上的人寿数更是最说不准的事,谁就能说得准没有个万一呢。
这事就是乌尔锦噶喇普点头,禾嘉也不乐意呢。挑来挑去最后就挑出来叶克和崔翰明,又因为崔翰明模样更好,禾嘉在他的名字后面添了个五角星的。
谁知这名单才粗定下来,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正经考察两人,就被京城传来赐婚的圣旨彻底给打断了。
那张名单当天晚上禾嘉就给烧了,这事连宝音都不清楚,只有乌云大概知道有过这么一张纸,但禾嘉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主子没说她就没问。
嫁给胤俄之后禾嘉自然从未提过这件事,起初是不能提后来是压根就忘了。
毕竟这几年叶克大部分时间都在管着盛京到辽东的商路,跟禾嘉这边的生意都是孟恩和他手底下的管事在处理,禾嘉跟他几乎算是断了联系。
崔翰明这边来往多一些,这人前年派了掌柜来京城买铺面,人生地不熟还是禾嘉指了个管事去帮忙,才把铺面给正式定下来。
崔翰明一直跟孟恩有生意上的往来,每年送到府里的孝敬也没断过。这次他上门来请安实在是合情合理,却奈何十福晋的后院有个小醋坛子。
胤俄是策马回的郡王府,飞身下马马鞭攥在手里攥得死紧,忠顺连滚带爬追在后头想要把胤俄手里的马鞭弄过来也没成功。
就这么一路追到书房外,正好跟准备起身告辞的崔翰明撞了个正着。
崔翰明上午已经来过一趟了,但因着禾嘉发现他手里也有往毛子那边去的商队,这才下午又派人把他请了过来。
赛音和扎克丹一去大半年没个音讯,禾嘉明面上不说心里哪能不着急。既然崔翰明手里有人也走这条路,她得托人一路上多扫听。
要是顺利就最好,要是不顺利,是死是活总得有个准话才行,要是人真的折在外边了,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她得想法子把人给接回来。
托人办事,不能光嘴上说。禾嘉许诺了崔翰明京城明年的生意他能优先,又答应了等盛京这边有了合适的位置,帮忙给他运作一二。
这人康熙三十八年是主事,现在过了快五年了还是个主事。再不想法子往上走一走,这辈子恐怕就难上去了。
崔翰明当年不是一点风声都没听说过,那年盛京有名望的人家都在小范围的传,说是大格格不打算嫁人要招赘。
那时候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呢?一大半的窃喜和一小半的犹豫。
大格格那样的人物能看上自己,崔翰明感觉自己做梦都能笑醒。可入赘一事说出去到底不好听,要是能不入赘就好了。
不入赘,自己也愿意跟着大格格在郡王府生活,外边有什么事他来操心,这岂不是两全?
只可惜还没等自己琢磨清楚这里头的利弊,京城的圣旨就送来了。那会子崔翰明才恍然大悟,自己是昏了头才敢做拿等子白日梦。
至此,崔翰明再没在这上面胡思乱想过,禾嘉还在京城待嫁的时候他就听从家里的意思,娶了妻子。生了个儿子比尼楚格小半岁,当年那点子不切实际的妄想,早扔到天边去了。
可这些胤俄不知道啊,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委屈的,这人冲到书房门口的时候眼眶通红。
看着明显嘴角的笑意还没落下来的崔翰明,要不是看见听见动静跟出来的禾嘉,他这马鞭子指定已经抽上去了。
“奴才崔翰明见过十贝勒,给十贝勒请安。”
男人嘛,有时候心眼小起来真就针鼻儿那么大。
崔翰明到底比两人要大些,平日里又惯在风月场里混迹,十贝勒这么一副‘被辜负被哄骗’的怨夫样子,哪能猜不出是因为什么。
“起来吧。”回来的路上胤俄想了八百个法子来对付崔翰明,人到了跟前他反而不敢动了。
只一眼不错地盯着他,模样确实不错但气质太差了,在自己跟前微微含胸哈腰像个什么样子,心里这么想着胤俄不由地把本就挺拔的腰杆又往上拔了拔。
“家里都还好?”胤俄故意不去看禾嘉,装出一副其实我知道你是谁,你不用到我跟前来现眼,我怎么可能把你放在眼里的倨傲模样,还十分大度的问起崔翰明的家事。
却不知他这幅样子才是真漏了怯,十贝勒在外当差好几年,什么时候张嘴问过别人家里的事,即便要问那也是极亲近的人,这都哪跟哪儿啊。
禾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即摆摆手让崔翰明赶紧先走,这才伸手拉着胤俄的胳膊往书房里面走。
“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了怎么不跟我说,就不问问我?”
“说什么,问什么,有什么好问的。”
马鞭被胤俄撒气一般扔到一旁,自己一屁股坐在里禾嘉老远的椅子里。他其实清楚禾嘉跟崔翰明肯定清清白白,但他就是生气。
为什么生气他也说不上来,抬头去看盘腿坐在榻上靠着迎枕,一脸揶揄看着自己要笑不笑的禾嘉,本来已经过了最生气的那阵劲儿的人,脾气就又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