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时绿面前,他已经被剥夺了生气的本能。过了很久,许宿野眨了眨眼,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为什么不开心?”他不在乎时绿用多么难听的话来形容他。他只在乎时绿为什么不开心。无力感席卷至全身。时绿拿这样的许宿野完全没办法。不管是打也好,骂也好,都不能让他离开她。许宿野这个人像是生来就对痛觉迟钝,在她这挨了这么多疼,还是学不会放手。时绿一言不发地走进卧室,把自己一个人锁在里面,待了半个晚上。她不想吃东西,也不想看到许宿野。漆黑的夜晚,她头痛欲裂,一遍遍地用额头去砸冰冷的墙。只有这样才能稍微缓解一些痛苦。时绿在屋里待着不出来,许宿野在卧室门外等了半夜,心急如焚。他会每隔两个小时敲一下门,只有听到时绿细微的回应,才能有勇气度过下一个两小时。他们待在平市的最后一天,凌晨的时候,外面飘起了雪花。从窗户往外看,高高的路灯亮起微弱的光,照亮周围的一小片天地。昏黄光线下,细小洁白的雪粒纷扬落下,很快就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看到这场雪,许宿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他轻轻敲了敲门,嗓音低沉却难掩激动,“时绿,外面下雪了。”本以为这次依然得不到太多回应,可没想到,在他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卧室里就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卧室门被从里面打开。时绿从卧室走出来。她抬起眼睫,疲惫地看向许宿野,眼里有很多红血丝。得知终于下雪的那一刻,不只是许宿野解脱,她同样如此。既然他做不到放手,就由她来了结吧。时绿内心真实的想法,许宿野全然不知。他以为时绿担心这三天里不下雪,是跟他一样的原因。许宿野难以压抑自己激动的心情,用力把时绿抱进怀里。他低下头,温柔地蹭了蹭她的侧脸,“我们不用离婚了,对不对?”时绿阖上眼,轻轻点头,“嗯。”许宿野抱着她的手臂不停收紧,心跳剧烈如雷,切身体验了一次劫后余生的感觉。“我饿了。”抱了一会儿,时绿忽然说。许宿野稍微拉开一些距离,把她散落在脸颊两侧的头发拨到耳后,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你想吃什么?我去点餐。”这家酒店的餐厅是24小时开放的,只不过现在是凌晨,要吃什么东西,只能吩咐厨房现做。估计要在那里等上一会儿。“我陪你去餐厅。”“好。”许宿野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他们一起乘坐电梯抵达顶楼。去的路上,时绿还在想着,许宿野好像有皮肤饥渴症,很喜欢跟她有肢体触碰。可她其实并不喜欢这样腻在一起。所以他们根本就不合适啊。顶楼一整层楼都是餐厅,空旷整洁,吊灯明亮,整齐地摆放着一张张桌椅。只是时间太晚,整层楼都没有人。“想吃什么?”时绿沉默片刻,说道:“饺子吧。”从前许宿野在她家住着的时候,每年过年,他们都会一起吃饺子。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许宿野跟她点了一样的,又点了几道清淡的菜。点完餐,他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顶层视野极佳,坐在窗前,可以看到远方的大海。今夜无月,星辰寥落。大海跟天空一样,都是很深的黑蓝色,静谧无声,一望无际。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感受不到大海的波涛,很容易忽略它的危险。“时绿?”时绿在发呆,许宿野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回应。这一次,时绿终于回过神,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目光移到他脸上,“怎么了?”许宿野抓住时绿的手,手指插-入她指尖的缝隙,缓缓跟她十指相扣,掌心紧紧贴在一起。他漆黑的眼深深凝望着她,低声说:“我很开心。”时绿眸光微动,弯了弯唇,“我也是。”直到饭菜端上来,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才分开。在空旷的餐厅安静吃着饭,时绿忽然提起一个话题,“你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许宿野停住筷子,“听过。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时绿摇头,“没什么,下雪就忽然想到了。”许宿野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并没有多想。时绿垂下眼睫,遮住了眼里翻滚的情绪。许宿野和她,不就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吗?农夫用自己的体温救了快被冻死的蛇,结果却被冷血又忘恩负义的蛇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