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皇后动了他的子女的缘故,为人父母最憎恶的便是用孩子作为威胁来达到目的,皇后明明也为人母,可她似乎却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早朝时,宁州传来了捷报,梁衡将军阵前生擒骠国的兵马大将军,将被骠国占去的城池重新收复,并平息了边境战火,不日便可启程回京。
皇帝听了此等喜讯,连日来的阴郁情绪也一扫而空了。
他高兴得拍着手,连着说了三个“好”字。
大雍已经很久没有打过仗了,而这一仗打得如此漂亮,必然能够对一些蠢蠢欲动的邻国,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威慑。
大雍不好战,但也不惧战。
原本赵缚以为在这种关头上,他们是不会再扫了皇帝的兴,提一些令人烦闷的话,可很快,便有一位小官员,浑身抖得如同筛子一般,只见他似是被人从行列之中被推搡出来的,在被人注意到后,他立即跪了下来,边抖边说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哪怕他的声线抖得再厉害,可话却是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赵旭微微蹙眉,他在心中想着,千万别是什么乱七八糟,坏人心情的事情。
可事实往往事与愿违。
当他问完那名小官后,他便边磕头边说道:“臣自知罪该万死,但臣确实觉得七皇子病重一事,并非偶然之事。”
“七皇子已病了数月有余,可殿下向来身子康健,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派过去瞧了,却迟迟不见好转,臣恐此病,并非普通的小病小痛……”
听着对方一直在绕弯子,并没有说到实际的点子上,赵旭的脾气也有些耐不住了。
他从喉间挤出一道还算温柔的声音,问道:“所以按照爱卿的意思,七皇子此病来得蹊跷?”
“是!”接着他又道:“臣惶恐,臣在坊间听了许多传闻,说……说……”
“坊间是如何传的?尽管说!”赵旭催促道。
那位小官吏头越埋越低,几乎都快要贴到地上了,分明是寒冬腊月,他脸上的汗珠却如豆子般大小,顺着脸颊滑落,又因他低头而汇聚到鼻尖与额角,最后滴在殿上的毯子上,消失不见。
只听他声线颤抖得不成样子:“坊间说,崇明宫起火,并非天灾,乃是人祸,而七皇子久治不愈,并非患了病,而是诅咒。”
“一派胡言!”赵旭闻言,瞬间勃然大怒。
他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似乎真真被气着了,甚至有些没站稳,踉跄了几下。
他随手抄起一旁趁手的奏折,朝着那位跪在殿中的小官砸去。
“你们不想着如何为国分忧,心思全然扑在了皇子们的身上,七皇子如今尚在病中,你们竟如此胆大,竟然敢用如此歹毒的东西来污蔑我儿!”赵旭说着,气得胸口起伏极大,因着大病初愈,被气了这么一遭,语速也有些断断续续的。
诅咒之类的歪门邪道,发生在皇嗣身上,被传出去着实是件丑闻。
若是他人所种,那便证明赵文巍品行不端,若是宫中之人所为,那更是奇耻大辱,血脉相争,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这传出去都是要遭世人耻笑的。
可前两日钦天监所说的话,也着实成为了赵旭心头的一根刺。
因为后宫和前朝牵扯的利益甚广,早些年,他默许了后宫的嫔妃们为了争宠,落了其他嫔妃的胎,后来她们渐渐地开始不再满足于尚未出世的孩子,这也直接地导致了皇家子嗣薄弱。
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则是有些嫔妃家世显赫,实在是不宜怀有龙胎,赵旭担心,若是那些显贵的嫔妃们怀了孩子,一旦诞下皇子,她们背后的家族,极有可能会奋起反抗,推翻他的政权,颠覆他的江山,拥立襁褓之中的孩子为新君,沦为权力斗争的傀儡。
如今年迈了,想要退位让贤,却从这剩下的几位皇子中,挑不出一个拔尖的,值得托付江山的。
赵旭心中是有悔的。
他同朝臣们发了好大一番脾气,匆匆下了朝,又去了七皇子如今暂住的天水殿。
赵文巍自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后,便一直装病不出。
他为人谨慎,哪怕殿内伺候的全都是他信得过的亲信,可他仍旧日日卧于床榻,并在得知了他们即将出手,想要扳倒皇后时,他狠下心来给自己下了一剂猛药。
中毒后的赵文巍,无论是脸色还是身形,都与沉疴难起一模一样。
不过几日光景,他便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看上去面黄肌瘦的。
赵旭在见到他时,也被吓到了。
分明数日前崇明宫走水时他还去见过赵文巍一面,那时候他还没有如今这般消瘦,气色也要好上许多,可这才短短几日,他便虚弱得像是随时都会撒手人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