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要开口,想说点什么,可又说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大眼瞪小眼。“你,什么呢?”郁风峣追问。“……没什么。”“宁宁,你说就好。”徐楚宁沉默很久,才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我要你好好在医院待着,别搞其他事情来烦我了。”郁风峣看着他,似乎在审视,过了一会儿,才说:“嗯,好。”病房里难得安静下去,甚至说有些寂静,落针可闻。郁风峣看了一会儿窗外,又看了一眼手机:“现在很晚了,在这里休息吗?”徐楚宁移开视线,望着地板,半晌,“我……还是有点亢奋。”他一直都很亢奋,前半夜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排练,后半夜是为了自己失手伤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被拽住衣袖,扯到床上。“我好累了,你能陪我休息吗?”郁风峣说。徐楚宁下意识想要拒绝,但又想起来他今天确实……虽然话是那么说,他自找的,但实际上真的说起来,也是徐楚宁的不是。还是停下了动作。“床太小了,我去旁边的床上睡。”徐楚宁轻轻推了他一下,想走。“不。我就要你在我身边陪着我。”郁风峣说。“床不够大……”“那我叫医生,给我们换个大床房。”郁风峣说完就要去按铃。徐楚宁觉得他真的是有点疯到失智了:“这是医院,哪来的大床房?”“所以你不排斥跟我一张床,你只是嫌床小。”“……”徐楚宁无言以对。郁风峣并没有松手,反而自顾自地抱紧他:“那也没办法了,我就要你,除非你再给我一刀。”“别说这种话了。”徐楚宁脑子乱得很,心情特别复杂,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他很反感郁风峣这副行事作风,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只是为了看他笑话才说这些不着调的东西。但他又隐隐觉得,这人好像是认真的……身边这人难得安静,一张床上躺着,也不动手动脚的,安安静静靠在一起,闻着他伤口上的血腥味,还有满屋子消毒液的气味,徐楚宁竟然异常地平静下来了。他睁着眼睛,望着郁风峣吊的水一滴滴往下滴,好像催眠似的,眼神慢慢失焦。脑袋一歪,从狭小的枕头上滑下来,落到男人的肩上。郁风峣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听见身边人匀长平稳的呼吸声,视线松动几分,偏头,看着宁宁正好靠在自己的肩伤上,神情格外平静。他心情也很好,微微笑了一下,稍纵即逝的笑意,而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你想要的,都会有徐楚宁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等在走廊上的人。男人靠在墙壁上,微微仰头,似乎在数着头顶千鸟格天花板的格子。一只手还吊着绷带,另一只手放松地垂下,虚虚地点在空中,一下一下地计数。看见男人,徐楚宁步伐停顿了一下,而后恢复正常,第一反应是看他的手臂。绷带已经不渗血了,男人的脸色也恢复如常,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宁宁。”郁风峣看见他,站直了身躯。“嗯。”徐楚宁匆匆点头。“要回家吗?”郁风峣没有问他在乐团的事情,转而换了话题。徐楚宁移开视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点头,“好。”
上了车,徐楚宁才一下子弹射起步,“你自己开车来的!?”郁风峣坐在驾驶位上,慢悠悠地系安全带,“嗯。”“你疯了!”徐楚宁尖叫出声,连忙手忙脚乱地把安全带解开,推开副驾门,下车,小跑到驾驶座旁边拼命拍门,“你下来!我来开车!”这人肩膀还伤着,最主要是吊着绷带,这样了还开车上路,扣分还算其次,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徐楚宁只是光想想,就满背都是冷汗了。郁风峣几乎是被拽着领子拖出驾驶座的,仍然是一副散漫模样,笑着,“宁宁这么担心我啊,我这不是没事儿吗?”“谁担心你了?你死了拉倒,别伤害无辜路人!”徐楚宁呵斥他。闻言,男人脸色骤变,一秒便恢复正常,“哦,这样啊。”说完,转身头也不回走了,一声不吭地坐进副驾。“开车吧。”徐楚宁又好气又好笑,他还闹上脾气了?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属实是这辈子都遇不上几个了。徐楚宁也不打算哄,本身就是他不对,拿自己和路人的安危开玩笑。一路上,没人说话,气氛冷冰冰。最后郁风峣还是忍不住,主动提起了乐团的事。“你今天的排练,怎么样?”徐楚宁面无表情,盯着前车窗,声音很机械,“一般。”其实挺好的,远超他的预料。开始排练之前,徐楚宁甚至觉得不舒服,跑到洗手间干呕。甚至已经开始在脑海里预演可能发生的窘况。但真正夹起小提琴,拿起琴弓的时候,曾经令人骄傲的记忆似乎一下子回笼了,哪怕他的脑子再乱,再不安,已经习得的技术也足够支持他维持表面的体面。没有出大错,但也不足以出彩——这是徐楚宁对自己的评价。他这么冷冰冰的样子,倒是让郁风峣很不满。明里暗里瞄了他好几眼,发现徐楚宁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心里的不满也不能表达出来。“不打算关心我一下吗。”“需要吗?”徐楚宁熟练地倒车入库,更熟练地讥诮嘲讽,“看你现在这样,还能开车上路,显然是没什么问题。”郁风峣哑口无言。徐楚宁提着小提琴,上楼,进门,去了琴房。家里请了阿姨准时准点来做饭,饭点之前,家里也没有其他人。郁风峣闲来无事,去煮咖啡。他回忆着曾经宁宁是怎么打咖啡的,做了一杯,然后往里面挤了一泵奶油。琴房里依稀传来琴声。正是宁宁今天排练的一曲。芭蕾舞季好像又要到了,乐团又要开始无休止地表演《胡桃夹子》,不知道宁宁会不会厌烦呢……端着奶油咖啡去了琴房。“宁宁,要不要休息一下。”郁风峣说。徐楚宁正在乐谱上做笔记,抬头看了一眼,而后收回视线,“等会儿。”郁风峣便站在原地等着。过了一会儿,徐楚宁竟然又抬起琴弓,练习下一个片段。郁风峣微微皱眉,端着热饮的手疲惫得有些发抖。曲毕,徐楚宁再次看向他,这次,视线也扫过他手里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