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商陆的工作繁忙程度,画期应在一年以上。一年……一年前,她连裴枝和都没有担忧过,还在委婉拒绝别人给商陆介绍的千金小姐们,说陆陆还小,还年轻,还没有开窍,还不懂恋爱和照顾女孩子。“陆陆从你身上获得了很多的创作灵感。”温有宜含蓄地感慨。陆陆的画是可以进画廊的。只要他愿意,哪怕他现在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也能靠商业画廊功成名就。只是他深知一个人的一辈子有限,一生的经历、创作灵感和表达欲望都有限,他不得不选择将所有才华和时间都倾注到电影上。画,只是他光影艺术的基底,所以他轻易不动笔,最起码,不会轻易动这样浩瀚厚重的笔。温有宜以一种温柔方式探究、询问、确定:“你喜欢那幅画吗?”她清澈的双眼注视着柯屿。这是一双令人无法对之撒谎的眼睛。柯屿犹豫了一会儿,“不喜欢。”温有宜表情未变,知道他话还没说完。柯屿说:“惭愧,我不懂艺术,只是单纯觉得,这不是一幅以令人喜欢而存在的画。”温有宜凝视着他,没有追问。他能说出这句话,就意味他读懂了商陆的表达,走过了他的笔触,朦胧地——触碰到了他的心底。这是一种没有经过培养的、朴素的艺术直觉。它通常庸俗地被称为:灵魂互通。“柯先生觉得陆陆的电影怎么样?精剪你看过了吗?”纵使听着有攀亲切的谄媚,柯屿仍然说:“可以叫我叨叨。”“可是昨天aber叫你小岛。”“小岛是艺名,叨叨是小名,因为奶奶口齿模糊,其实原本是‘岛岛’。”温有宜抿着唇绽开一个笑,认可地点了点头:“真可爱。”又说,“你的名是岛,陆陆的名是陆,岛屿和陆地,很有缘份。”她瞥了眼商陆,真是稀奇上天了,商陆面上还是玩世不恭的样子,耳朵尖却有点红。大概是落日晒的。“名字是妈妈取的?”商陆阻止她:“查户口呢?”柯屿知道他是不想自己提到这些伤心事。但于他来说,倒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坦诚地说:“自己取的。”温有宜的温柔是用聪慧支撑的,才给人不动声色水到渠成之感,她没有问为什么,夸他:“‘屿’字很好听,也好看,也衬你,你就像你的名字,人和名字合一,才是好名字。”柯屿真心实意地说:“商陆的名字也很好。”夸商陆的时候,温有宜的笑容就会更深、更单纯,“取错了,”她调侃,“大师说他命里缺木,应该叫商森——嗯……听着有点奇怪,还很阴森的感觉。”柯屿跟着笑起来:“森林是长在陆地上的,多高大的树木、多茂盛的植物,都是生长在陆地上,陆比森更广博。”温有宜“哎呀”一声,“你看,你的姓是‘柯’,柯带木,本身也是木,你看你跟陆陆多有缘份?”明叔想来提醒开餐了,被商陆一个眼神加一个摇头的动作制止。明叔:“……”……刚才催开餐的是你,这会儿不开餐的也是你,少爷,你好难伺候。他不知道他的少爷这会儿心高悬不下,一盏茶掂在指间迟迟没有动静,一双耳朵却竖得前所未有地高。他都没有想过。不,也是想过的,想柯屿姓“柯”,他命里缺木,是天造地设。可是这样的想法好傻,是恋爱的人才会这样想的牵强附会。不知道柯老师有没有想过。商陆抿着唇,眼睛跟着温有宜的问话看向柯屿,等着他的回答。在温有宜身边,他是个小孩子了,好像在等母亲做主。柯屿轻描淡写:“是很巧。”温有宜肯定地说:“这是缘分,‘柯’这个姓很少见。”柯屿见她颇为认真,只好诚实地说:“不是我真实的姓,我是个孤儿,这是我随便抽签抽到的。”他的本意是想告诉温有宜,这样的缘份从源头起就是虚妄的巧合,但他没料到作为一个香港人,温有宜信命信机缘信风水到了完全不讲道理的地步——“抽签抽到的!”她眼睛亮闪闪,合掌抵着下巴,仰起头:“好浪漫啊。”柯屿:“……?”不是,你听我说……哦,等等——好像是挺浪漫的。他不受控制地看了商陆一眼,发现他也在看自己,还抬了抬眼,好像有点奇思妙想被认证的得意。温有宜高兴地叹了口气:“太好了,我说怎么昨天就跟你一见如故,今天聊了这一会儿,觉得越来越投缘——叨叨,”她这样叫了一声,诚恳地说:“既然你没有妈妈,你介不介意我当你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