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座椅上三三两两地坐了几个人,一眼扫去似乎有七八个。没坐在一起,但也离得不远。柯屿一眼扫去,见到了一些熟面孔。知名出品人聂锦华,现任gc投资总监,将担任这部片的总制片。选角导演余长乐,打过多次交道了,他带领的几乎是国内目前最受信任的卡司团队。商陆……他男朋友。剩余的并不熟悉,也许还有其他投资方的人在。试镜的流程并没有规定的范式,但通常来说,第一段会是自我介绍或演员个人的展现单元,之后是剧本片段的展示,最后是即兴,时间长短都不一定,如同企业面试,充满了眼缘这种玄学。柯屿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娴熟地叼了一根进嘴里,按亮火机的同时,他咬着烟含糊不清地说:“柯屿。”是粤语。有人面露古怪。有人眼掠诧异。只有余长乐和商陆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情。商陆坐在最前面,在他的左手边,一名摄影师执掌着固定机位的镜头,右手边则是监视器,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从中看到这个演员在镜头下的表现力和氛围。会这样试戏的不多见,没有灯光、道具的辅助,大部分表演在镜头下会显得很怪,甚至有些尴尬,因而一般来说,试镜时的镜头只为直拍记录。柯屿从嘴边夹走烟,轻掸了掸烟灰,在缭绕的烟雾中,他笑了笑,“好像有一些老熟人——聂总。”聂锦华对他颔首。“有段时间不见了,精神啊。”他总说粤语,聂锦华北方来的,凭着一知半解的程度蹩脚回道:“比不上你。”柯屿目光一转,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余老师。”余长乐回:“好久不见。”“余老师新年哪里发财?”余长乐笑了起来:“来根烟。”柯屿隔空抛给他一根,“怎么,看我抽烟心痒?”余长乐就只管笑,“哪里有。”柯屿的目光终于转到商陆脸上,自自然然地停留住:“商陆。”聂锦华笑道:“是不是欺负他年纪小,连声商导都不叫?”柯屿夹着烟的手一摆,抿着唇低头笑着摇了摇头,继而又接过话题圆了场:“怎么会,商导年轻有为,要是真的选了我,片场叫一百声也不多,”他往前走了两步,走下阶梯,在第一排前停下,一手插兜,夹着烟的手垂在身侧扶住了座椅边缘,“就怕商导到时候嫌我烦。”商陆一勾唇,回得冷峻,让人不辨亲疏:“不嫌烦。”他这一套动作都那么从容,从容而娴熟,行云流水的,有种在江湖里游刃有余的感觉。到这时候,其他人终于陆陆续续地明白过来,柯屿从进门开始,就已经是叶森了。余长乐主动cue流程,“你以前跟商导合作过一次,什么感觉?”“我对商导什么感觉不重要,他对我什么感觉,才最重要。”柯屿倾下身子,视线与商陆齐平,弯起一侧唇:“我说得对吗,导演?”“我看你对他感觉好得很。”余长乐吞云吐雾,“你多少年没试过镜了?这次肯从头走流程,果然是我们商导面子大。”内娱影视圈的生态很怪。许多演员到了一定咖位,已经不愿意再试戏。有的演员干脆直言,不试镜,马上签约,试镜就再议。理由怪异但充沛:演了这么多戏还要试戏,是对我演技的质疑还是过去作品的怀疑?这种地位的演员怎么会怕比下去?思来想去,大概是尊严已经高到去试一次镜就觉得被冒犯的程度了。这样的“耍大牌”成为一套默认的游戏规则,越是咖位大,越是只需要在家里等戏找上门——除非碰上惊天大饼或栗山那样德高望重又严厉的导演。柯屿不知道余长乐这句话是只针对他,还是跟钟屏之流都提过一遍。他轻描淡写地笑:“岂止是我一个人对他感觉好?余老师看了快一个月,是不是眼都快挑花了?”余长乐便不再客气,出了第一道题。却不是剧本上的题。是一场即兴。要知道以前的澳门赌场外围,到处都游荡着站街女、伴游和混混叠码仔。最亮眼的当然是站街女,一应的短裙挎包,涂着鲜亮的口红,眼神中都带着涂了蜜药的钩子。站街女和赌徒、叠码仔之间的风月故事,一本故事会都写不完,余长乐便要他演一段跟站街女的互动。可是现场是没有搭戏的女演员的。这是除了考察镜头氛围感外,商陆试戏风格的第二层怪。通常的试镜,在自我展示外还会有一层“火花测试”。片方会让两个或两个以上角色的试镜演员一起演一场对手戏,这样可以观察出角色之间是否能碰撞出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