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只能示弱了,示弱是人际关系中的万能用法,虽是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博取对方的同情,但可以拉近彼此的关系,轻易且不留痕迹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故意带了只手帕,为的就是在他面前装悔过,拿来捂面挡脸哭。
手帕一捂,演得是梨花带雨,哭得是娇婉可怜,做作得很!
但这种做作对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来说,就很有用。
看到她见自己不吃东西,一声不响地就哭起来,旁边的少年一时间将手放在腿上坐立难安。
但以前何雪樱对他做出的种种伤害,让他无法立即出口询问她为什么哭,怕她会突然冷面相向,骂出一堆扎他心的话来,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何雪樱坐在那儿并着小腿,细腰微扭,哭得颤巍巍,尽做一些可怜相,哭了几声后,她用翠绿的帕子点着眼尾,掩着面道:“泊郎,如今我才终于知道父母双亡的感受,原来无父无母是这个滋味儿……”说着她就又哭了起来。
对,她先要做的就是认同他,他八岁父母双亡来到何家,寄人篱下,怎么能让他认同自己呢?当然是同病相怜的认同感了!
这不是现成的吗?
如今何家,如今的何雪樱,不同样无父不母,父母双亡吗?
她就用这一招,找到两人共同点,从理解他的苦开始,从理解他开始,让他觉得自己与她有着同样境遇,两个同样无父无母的人,这不就一下子能感同身受对方了吗,距离不就一下子拉近了吗?
果然,她这么一说,程简泊放在腿上的手又动了动,但他还是倔强地没有同她说话。
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虽然他闷声不说话,但能感觉到他身体似乎松懈下来,只是抿着嘴角沉默不语,但他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何雪樱决定先跟他认错,虽然这错也不在她,是原书里女配的事儿,但她穿过来了代替了对方!
不是自己干的事,却要她来背锅……可她真不想日后被这魔头算帐,算得还是前身的帐,全算到她头上来,这可不行!
必须得及时止损!
于是她干脆、直接地跟他服软认错,将以前犯得错最好一笔勾销,她道:“……泊郎,我犯了错,我对不起你。”
她用手帕捂面:“这些年我确实做错了,我见父亲对你另眼相看,说你日后有大出息,家里的银钱也都给你做了学费,对我们几个亲生的孩子薄彼厚此,我才迁怒于你……做下种种错事,如今想来,无父无母竟会如此彷徨无助,感同身受时,看到你,想起你,想起这些年我做的错事……心中一时懊悔,对你有愧呜呜……泊郎,你还愿意原谅我吗?”
“……本想用一餐饭来向你赔不是,果然,你是不吃的,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说完何雪樱真情实感地哭了起来。
脸埋在帕子里,呜呜咽咽,哭得柔弱哀泣,惹人生怜。
怎么可能不哭呢?她莫名其妙穿到一本书里,还是书中被大反派虐杀几百年的人,身处的也不是什么盛世,是人命如浮游,今日活着,明日还不知身首何处的飘摇乱世。
不用演,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她捂脸就能哭出声来。
这可不是辛苦点就能活得好,这纯属命苦。
她流出醒悟悔过知错想改,鳄鱼般的眼泪,感没感动魔头不知道,但至少打动他了。因为他不安地开始伸手拿起石凳上的饭碗,将碗拿在手里,但他心中还是半信半疑,因为何雪樱的把戏太多了,这些年为了赶他走,不知使了多少手段,上一秒对他态度好,温柔极了,下一秒就骂他吃白饭的,像个乞丐,吃饭也配!
所以他只是拿起碗,没有吃,他在等,等她像以前一样下一秒就夺过他的碗,骂他是地沟里的老鼠,偷粮的贼,也配!
但她刚才的一番话,他不是无动于衷的,确实让程简泊心里隐隐的,就像平静水面下起了一丝涟漪。
一种期待的,欢喜的涟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都不敢相信的那种渴望,期盼……
希望一切都是真的。
他的渴望或许要成真了。
何雪樱没有像原书女配一样,一把夺过他的碗羞辱他。
她是一边哭一边不忘记将一双形状漂亮的丹凤目,视线溜溜地移向眼尾处,瞄着他的动作,观察着他。
哪怕他有一丝感觉,那也算成功了,感动他后,剩下的就是拉拢他了。
见他端起碗,她哭声一缓,有效果!于是两只纤纤玉手在胸前揪着翠色帕子,轻点着脸上的泪渍,然后轻言细语地唤他道:“泊郎……”
十三岁的少年从来没听到有人这么动人的叫他泊郎,他端着碗心里一颤。
没有看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说什么。
他听到她轻叹一声,说:“……人总在失去才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最该珍惜的……虽然父亲不在,家里还有大哥,可是大哥他几个月也不回家一趟,有点什么事根本找不到他的人,只有你……只有你对我,对文文小姜不离不弃,每日打水扫院子劈柴……一直守着我们,护着我们……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感激你,若父亲没了,你又离我们而去,我一个女子,身边还有年幼的弟弟妹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泊郎,我以后再也不像以前那么对你了,我再也不再嫉妒你,羡慕你,羡慕你进书塾,羡慕你去武馆习馆,羡慕你是男儿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以后做镖师还可以天南地北地闯荡,不像我一个女子,哪儿也去不了,见不了什么世面,父亲待你那么好,好过我,好过家里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