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又带着些涩意,小声问道:“师尊,你是不是怕我今天太过丢脸,故意说这话安慰我的?”“是不是感觉很荒唐?很像低俗话本里的故事?”莲华故意缓解气氛,半开玩笑地道,“我要真想安慰你,绝不会用这种方式。否则你要是轻信了这番谎话,就此荒废修行,那才真是给亢龙峰丢脸呢。”昆仑还没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来:“所以……?”“所以你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离开剑狱。”莲华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万一昆仑胎的身份走漏了风声,势必有无数人要心生邪念。”“到那时,你置身外界,免不了被群起攻之。那些人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你活捉。然后吃你的道体,来滋补修为,或是直接施以惨无人道的极刑,把你做成可供夺舍的容器。”莲华眉眼弯弯,随着平缓的话音,露出几颗洁白可爱的牙齿。“这一点上,我和你同病相怜。”正这时,一阵妖风穿堂而过。离火被吹得明灭,照着莲华的笑容,显出无端阴冷。昆仑被刺骨的剑意刮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只听莲华又道:“你也不要担心长时间待在剑狱,受剑意与罡风的摧折,会让你修行受阻。”“我曾因为某些原因,在剑狱清修过一段时间,可以想你担保,在这里待习惯之后,你的道体会比同龄弟子要坚固数倍,道心也会更加顽强。”“还有就是……按照道藏记载,昆仑胎的出现,预示着天地之间因果规则的重建。”“昆仑胎中诞下的生灵,生来即为真仙,可与天道抗衡、改写三界的历史,但必须在度过数重轮回劫难,方能重归正位。”莲华看向昆仑的目光异常柔和,像是在看着一个自己想要成为、却碍于诸多难言之苦,而无法成为的人。“所以,你就把在剑狱里面壁的日子,当做是一种现世历劫吧。”昆仑也感受到了他寄予自己的期许,迷茫的目光缓缓凝聚起来。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莲华的话像是一盏灯,为他指明了希望。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原来他所背负的苦难、不公,都只是为了成就日后的光辉。劫波渡尽、又有何惧?总有一天,他会让世间宵小都匍匐在自己脚下。总有一天,他会用手中之剑,保护好他想要保护的人。“我会做到的!”少年握紧了拳头,神采奕奕的眉目间,满是凌云壮志。片刻后,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问莲华道:“可是师尊……你所说的同病相怜,是什么意思?你是玄螭真人的闭门弟子,又怎么会来剑狱修行?”莲华的笑意变得有些淡,甚至是有些疏离。在确认小徒弟的目光十分诚恳、诚恳得令人无法忽视之后。莲华低下了头,无不哀伤地道:“我有一个故事。”……莲华告诉了昆仑,有关自己炉鼎之体的往事。也告诉了昆仑,玄螭真人救他性命的故事。惟独隐去了他对玄螭真人的情愫。昆仑沉默地听完,只觉得刚刚平复的心,又绞得作痛起来。师尊是那样纯善、可怜、柔弱。是被污浊泥泞的世事,一步步逼成了这副铁石心肠的样子。可他对素昧平生的自己,心肠却始终是软的。世人欺他误他,但他看得见他的好,并且小心翼翼地占据着这份奢宠。师尊是那样早慧、那样坚强,独自一人扛过了腥风血雨。虽然还有师祖照顾,但时过境迁,就连那唯一的支柱也倒下了。在那些昏暗无光的旧事里,没有昆仑的姓名。昆仑心底生出莫名的愧疚,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些出现?但他也暗自发誓,从今往后,会由他来代替师祖的位置,替莲华阻挡所有的风雨。正在昆仑惆怅与愤怒之时,一个柔软的怀抱,缓缓地拥住了他。莲华将下巴抵在昆仑的肩上,明明没有说话,却让人感受到极致的哀怜。那一瞬间,昆仑甚至感到,自己成了师尊的全世界。——师尊真香啊。昆仑呼吸着莲华头顶的发香,呆呆地眨巴着眼,看向剑狱光秃秃的墙壁,不知该将手安放在哪里。他又想起了莲华将他按在身下时,那个妖异得令人着魔的剪影。以及师尊因为他的冒失而露出怯意时,脸上泛起的两团可爱红晕。昆仑浑浑噩噩地想:他终于理解修真界的众人,为何一个个见到莲华时,不是如临大敌,就是不顾一切地要将他占为己有了。